长途电话的忙音在耳边消散,夜莺订好了机票。
“福利院院长说,她们被转去了华国h市。”夜莺轻声开口,“环境安静,离我老家比较近。”
……
机舱内光线昏暗,只有零星几盏阅读灯亮着。
她侧过头,看见K?nig即使坐下也比旁人高出一大截的身形,那双长腿在狭小的座位间确实委屈得可怜。
见状,她低头在小包里翻找,拿出了一个眼罩。
眼罩上有两只大狗并排绣着,一只吐舌傻笑像极了总爱扑人裤脚的“卧龙”,另一只神似“凤雏”。
“喏。”她转过身,轻轻戳了戳K?nig肌肉结实的小臂,“我知道你坐得难受,让眼睛休息一下?”
K?nig垂下视线,目光落在狗狗绣像上,顿了好几秒。
“……很像。”他的声音在引擎嗡鸣中几乎听不清,慢慢将眼罩戴上,后脑勺那一小簇总是翘起的头发被压得服帖了些。那两只小狗正好卧在他高挺的眉骨上方,反差强烈得让夜莺抿唇忍住笑意。
“舒服吗?”她问,伸手替他理了理耳后纠结的带子。
“……嗯。”他应了一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她这边偏了偏。眼罩隔绝了光线,似乎放松了一点,肩膀不再那么僵硬地耸着。
“她们会喜欢狗。”他忽然说,“上次安妮画过。”
“所以我们去看她们的时候,可以多讲讲‘卧龙’和‘凤雏’的蠢事。比如‘凤雏’上周把你的战术靴当成了大黑骨头。”
眼罩下,K?nig的嘴角向上扯了一下,特别喜欢她讲只有他们才知道的故事。
“睡吧,还有七个小时。到了我叫你。”
K?nig没再说话,高大的身躯缓缓沉入座位,呼吸逐渐变得悠长平稳。
……
下了飞机,两人转乘高铁。到站时,夜色已浓稠得化不开。
夜莺侧过头,把不知何时靠过来的K?nig唤醒。
“到了。”她轻声唤,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K?nig摘下眼罩,黑色面料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压痕,横过眉骨,让那双蓝色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有些惺忪的柔软。
“到了?”他重复她的话,声音低哑,带着刚睡醒的倦意。
“嗯,我老家。”夜莺指向窗外月台上方的站牌,和他下了车。
“每次回来,都觉得这车站看起来比记忆里小了一圈。”
K?nig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他眼里,这个有拱形顶棚、四五条轨道的车站规模并不算小,至少比奥地利大部分车站要大得多。他沉默地比较了几秒,然后认真地转过头,看着她说:
“可能…是你长高了。”
夜莺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那我明年回来,”她仰头看他,眼睛弯成月牙,“是不是可以和你一样高了?”
K?nig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仰着脸的样子让他想起基地里那只总试图跳上高处却永远差一点的小猫。
“可以看看…每年量一次。”
……
走出车站,清爽的晚风扑面而来,混着远处大排档的烟火气。夜莺熟门熟路地拦了辆出租车,报了酒店的名字。
“为什么…不回家?”在出租车后座,K?nig望着窗外飞逝的温润街景。
夜莺正低头用手机确认酒店预订信息,闻言,她的手指顿住了。
车内安静了几秒,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窗外模糊的城市白噪音。
“K?nig,”她慢慢开口,声音比平时轻,“我从小……是阿姨带大的。父母……”
她省略了后面的话,但K?nig知道。
她按灭了屏幕,转过头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街灯划过她的侧脸,明明灭灭。
“这次回来太突然,阿姨年纪大了,这么晚过去,怕她一晚上睡不好。”她的语调很平稳,甚至试图带上一点惯常的轻松,“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光影再次掠过她的眼角,那里似乎有什么细微的东西闪了闪,又迅速隐没在夜色里。
“而且带着你这么大一只回去,”她侧过脸,对他努力弯了弯嘴角,想做出玩笑的样子,“我怕吓着她。总不能半夜三更,门口突然出现一座‘阿尔卑斯山’吧,是不是?”
K?nig看到她的玩笑里,藏着一丝关于“家”这个字眼的无措。那种无措,并非排斥,而是对“打扰”和“成为负担”的深刻警惕。
她习惯了独自安排一切,将对他人的影响降至最低,哪怕是对最亲的人。
K?nig沉默地听着。他看到了她轻快语气下,一闪而过的淡淡心酸。
他忽然想起自己。想起那个并不愿意被称为“家”的童年住所,想起无数个独自面对寂静空间的夜晚。
没有任何犹豫,他伸出手臂将她揽向自己。
夜莺轻轻撞进他怀里,愣了一下,没有挣扎。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热意。
“我也是。”K?nig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胸口,两人没有再说话。
……
前台姑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着痕迹地打了个来回,嘴角保持着职业微笑,手指在键盘上轻快敲击。
“您的预订是一间双床房,这是房卡,电梯在左手边,祝您入住愉快。”
一张房卡被推到夜莺面前。
K?nig的目光从那张孤零零的房卡,缓缓移到夜莺脸上,满脸超级开心。
是的,夜莺订了一间双床房,都是因为当时在基地订酒店的时候……
时间倒退回几天前。
“为什么订两间?”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有些“难过”地看着她,“我们…连一张大床都……睡过。”他想起了上次那个墨西边任务,“为什么现在要…分开?”
逻辑无懈可击,夜莺一时语塞。
但那能一样吗?那时是任务,而现在是……
“那不一样……”她脱口而出,声音有些虚。
“哪里不一样?”他追问,身体又压低了些,手臂撑在桌沿,将她半圈在椅子和他的身躯之间。他的气息很近,眼底带着一丝小可怜的眼神。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心跳莫名有些快,在他眨巴眨巴的卡姿兰大眼睛下,本就不多的良心发痛。
最终,夜莺败下阵来。
“……算了。”她按下了“双床房”的确认键。“听你的。”
……
电梯平稳上升,轻微的失重感后,门滑开。
夜莺拿出房卡,刷开门。她进去,将随身的背包随手放在靠墙的行李架上。
房间比预想的要宽敞些,两张并排摆放的单人床铺着白色床单,中间隔着小小的床头柜。
K?nig跟在她身后进来,反手关上了门,嘴角根本忍不住上扬的冲动,心里兴奋。
“还不错,”夜莺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遮光帘一角,看了看外面沉静的夜色和远处零星的灯火,“至少床看起来够长。”她回头冲K?nig的个子笑了笑。
行李很快归置妥当。夜莺将洗漱用品在浴室摆好,又把明天要穿的便服叠得整整齐齐。K?nig走到靠门的那张床边,伸手按了按床垫的软硬。
“床选好了?”夜莺叠好最后一件外套,抬头看他。
K?nig点点头,“这里。”
靠近门的位置,任何动静都会第一时间惊动他,可以保护她。
见状,夜莺一个轻盈的跳扑,整个人陷进了自己那张床垫里!
“嗯~舒服。”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放任自己呈“大”字型摊开。紧绷了一天的腰背肌肉,这下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松缓。她舒服地蹭了蹭枕头,侧过脸,看向K?nig。
他果然正看着她。没有惊讶,没有不解,只是专注地看着,眼眸里映着她此刻毫无防备的放松姿态,闪过一丝光。
那目光十分柔和,觉得夜莺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累吗?”她声音懒洋洋的,带着陷在柔软织物里的松弛感。
“不累。”他回答得很快。她知道他体力惊人,这点旅途奔波对他而言或许真的不算什么。
她躺在那里,没有立刻起来,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望着天花板,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走吧,”她站起身,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雀跃,“上次和你视频通话,信号时好时坏,只让你隔着屏幕看了半条夜市,还漏了最好吃的几家。”
“今晚,带你体验完整的。不是隔着屏幕,是真真正正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