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站前的战场上,弥漫着硝烟、血腥与那股令人作呕的腐化气息混合的怪味。最后一头陷入混乱的【狂乱腐蚀的枭兽】在矮人战士的战斧下化为破碎的羽毛和飞溅的黑色粘液,标志着这场惨烈的防御战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胜利的欢呼声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和压抑的啜泣。矮人战士们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沉默地清理着战场,将同伴的遗体小心地抬下,眼神中失去了力量刚提升时的亢奋,只剩下深深的疲惫、悲伤,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
库德兰从狮鹫背上跳下,他心爱的坐骑同样羽毛凌乱,带着几处被腐蚀和抓伤的痕迹。他扫视着满目疮痍的哨站和伤亡近半的守军,拳头死死握紧,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开始指挥后续的布防和救治工作。
陆晨团队聚集在哨站内一处相对完好的角落里。月影跪坐在萎靡不振的时隙身边,双手虚按在它暗淡的鳞片上,浓郁如实质的翠绿色自然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它的体内,修复着它因过度催动【时空裂痕】而受损的本源,缓和着那恐怖意志冲击带来的灵魂震颤。时隙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龙目紧闭,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痛苦的呜咽,显然伤势极重,短时间内难以恢复战力。
磐石靠着墙壁坐下,他那面经过修复和强化的【龙鳞壁垒】上又增添了无数新的划痕和凹坑,甚至边缘处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他沉默地检查着自己的伤势,生命值在月影的治疗下缓慢回升,但精神上的疲惫却难以驱散。刚才独自顶住大门承受的恐怖压力,以及最后那直面冰冷意志冲击的瞬间,都让他心有余季。
血刃安静地擦拭着她的匕首,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要将上面沾染的每一丝腐化气息都清除干净。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气息也略有紊乱,在对抗那些被统一指挥的怪物时,她消耗了巨大的心力和体力。她的目光偶尔会扫过陆晨和时隙,冰冷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铜须则忙前忙后,用他那些工程学工具和药剂,帮助矮人军医处理一些不太严重的伤员,或是修复哨站一些受损的防御设施。他的动作依旧麻利,但少了往日的咋咋呼呼,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思考着这场远超寻常的战斗。
陆晨的情况最为复杂。他盘膝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灵魂深处,纯白星核的光芒比平时暗澹了许多,旋转速度也慢了下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荡。那股试图将他同化、覆盖的冰冷意志,虽然被青铜龙鳞的清凉气息和地脉的悲鸣反抗所阻,但其残留的寒意依旧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他的精神世界,需要他耗费大量心神去驱散和抵御。
他手中紧握着那枚青铜龙鳞,此刻它不再冰凉,也不再温热,而是恢复了一种近乎沉寂的状态。最后时刻,是它关键时刻的守护,避免了陆晨意识被直接抹除。但克罗米那断断续续的警告,以及这龙鳞背后所代表的青铜龙军团在这场剧变中的模糊立场,都让陆晨无法完全安心。
“地脉的反抗……世界的本能吗?”陆晨回忆着最后那声仿佛来自星球深处的悲鸣与反击。那并非有组织的抵抗,更像是一种受到致命威胁时的、本能的应激反应。这说明,那股“校准”之力,同样不被艾泽拉斯本身所容!
“我们必须立刻返回鹰巢山,向大领主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库德兰处理完紧急事务,走了过来,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尤其是最后那道……意志冲击,以及地脉的异常反应。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战争的范围。”
陆晨点了点头,强撑着站起身:“没错。我们看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
当残存的队伍护送着伤员,带着沉重的心情和更加沉重的消息返回鹰巢山主堡时,弗斯塔德大领主和老布莱恩·铜臂早已在议事厅内焦急等待。
听完库德兰更加详尽的战报,尤其是陆晨补充的关于冰冷意志直接介入指挥、时隙撕裂空间连接线、以及最后那恐怖的意志冲击与地脉反抗的细节后,整个议事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弗斯塔德的脸色铁青,放在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老布莱恩则闭着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肌肉抽搐,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和……一丝恐惧。
“直接操控战场……覆盖性的意志冲击……”弗斯塔德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上古之神也没有这样的手段!”
“它不是单纯的毁灭,大领主。”陆晨强调道,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虚弱,“它是在‘改造’和‘控制’。它把生灵和地脉都当成可以随意修改和调用的‘资源’。腐化,只是它改造过程中,或者被其他存在利用的一种‘副产品’。”
老布莱恩勐地睁开眼睛,眼中布满了血丝:“地脉的反抗证明了这一点!它在强行给这个世界套上枷锁!一个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枷锁!我们必须阻止它!”他看向陆晨,目光灼灼,“年轻人,你和你的伙伴,是唯一能清晰感知到那种‘枷锁’力量,甚至能对其造成干扰的人。你们……是钥匙!”
弗斯塔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出决策:“鹰巢山的力量,在正面战场上,恐怕难以对抗这种层面的敌人。我们必须寻求援助,不仅仅是联盟的军队,还有……更了解这种规则层面力量的存在。”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陆晨身上,意有所指。
陆晨明白他的意思。青铜龙军团,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但联系克罗米的困难,以及青铜龙军团在此事中可能扮演的复杂角色,让他心中充满疑虑。
“我们会尝试再次联系。”陆晨没有把话说满,“但在此之前,我们或许可以主动做点什么。布莱恩大师,您之前提到,地脉中那种‘杂质’的浓度在辛萨罗最高。我们能否找到一些距离辛萨罗稍远,但同样被严重渗透,并且……可能更容易被我们触及的‘次级节点’?”
老布莱恩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有!根据古老记载和我的感知,在辛萨罗西北方向,靠近祖尔祭坛(一个古老的巨魔遗迹)附近,有一处较小的地脉共鸣点。那里应该也被严重渗透了,而且因为远离辛萨罗核心,防御可能相对薄弱。你们想去那里?”
“是的。”陆晨点头,“我们需要更多的样本,更近距离地观察那种‘校准’之力是如何运作的,甚至……尝试进行小范围的、更精细的干扰或破坏。这或许能为我们争取时间,也能为我们后续的行动积累经验。”
这是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深入敌后,主动去触碰那恐怖力量的节点。
弗斯塔德看着陆晨苍白但坚定的脸,又看了看他身边疲惫却同样眼神决然的伙伴,以及那头萎靡却依旧散发着不凡气息的时空幻光龙,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会让库德兰挑选最精锐的战士配合你们。但主力行动,必须以你们为核心。鹰巢山……会为你们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援。”
计划就此定下。在经历了哨站的惨烈防御和那惊心动魄的意志对抗后,他们没有选择龟缩防守,而是决定主动出击,去触摸那黑暗的脉搏,在那被“校准”的规则之上,划开一道属于变量的反击裂痕。
而此刻,在遥远的、未知的维度,那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依旧静静地悬浮在破碎的镜面平台中央。他“看”着辛特兰发生的一切,看着时隙撕裂连接线,看着地脉的本能反抗,看着陆晨团队决定主动深入险地……
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挣扎吧……变量们。唯有在对抗中,真正的‘定义’……才会诞生。”
低语声在虚空中回荡,无人听闻。
(第一百零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