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龙的袭击如同短暂而剧烈的寒流,虽被高阶青铜龙守护者驱散,却在“流沙之鳞”神殿乃至整个时光之穴内部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与裂痕。偏殿墙壁上被腐蚀破开的大洞缓缓蠕动,在神殿本身的时光之力下修复,但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对时间充满憎恶的“终末”气息,以及时间流被强行扭曲后留下的紊乱涟漪,却非一时能够平复。
凯雷米斯、克罗米与其他赶来支援的青铜龙们脸色都极其难看。永恒龙竟然能够如此精准地定位并突破到神殿内部,直指陆晨,这说明时光之穴的防御并非铁板一块,内部可能存在着漏洞,或者……有某种他们尚未察觉的窥探方式。
安多尔等几位高阶守护者在驱散萨塔里斯后,并未立刻离去。她们那冰冷而威严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刚从危机中缓过气来的陆晨身上。只是这一次,那目光中除了审视,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因永恒龙袭击而加深的疑虑,也有对他刚才那巧妙应对的一丝惊异,更有一丝……因诺兹多姆回响和“时沙之漏”而带来的、不得不存在的顾忌。
“你的存在,正将混乱与争端引入时间的圣地,变量。”安多尔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冰冷,仿佛能将流动的时间都冻结,“永恒龙因你而来,它们视你为必须清除的‘错误’。而你方才对抗它们的方式……那种对时间规则的局部‘覆盖’,更是证实了你所拥有的,是一种不受时间长河主流约束的、危险的‘特权’。”
她的目光扫过陆晨胸口那缓缓旋转的沙漏虚影,又看向凯雷米斯和克罗米:“凯雷米斯,克罗米,你们坚持认为他是盟友。但现在,他的存在本身,已经对时光之穴的稳定构成了实质威胁。即便有古老的回响认可,军团也必须重新评估其风险等级。”
凯雷米斯龙脸上露出挣扎,他张了张嘴,想为陆晨辩解,但在安多尔那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永恒龙袭击的事实面前,一时语塞。
克罗米则急得跳脚:“安多尔大人!这不能怪他啊!是那些疯子永恒龙主动袭击!陆晨他只是自卫!而且他刚刚还帮我们……”
“正因为他能‘自卫’,才更显其不可控性。”安多尔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流沙之鳞已不再安全。变量,你和你的人必须立刻离开神殿区域。我们会为你们在时光之穴外围,靠近入口处开辟一个临时的、受到监控的隔离区。在军团内部达成新的共识之前,这是最后的宽容。”
离开“时光沉淀之池”?去一个被监控的隔离区?
陆晨的心沉了下去。他刚刚在这里找到一丝稳定伤势、重新掌控力量的希望,一旦离开这个最佳环境,以他重创未愈的状态,恢复速度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再次恶化。而且,被置于严密的监控之下,无异于变相的软禁,后续任何行动都将受到极大限制。
磐石、月影、玛法里奥和吉安娜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他们都能看出陆晨状态的好转,也明白离开这里意味着什么。
“安多尔阁下,”玛法里奥沉声开口,试图做最后的努力,“陆晨阁下的伤势需要此地的环境。永恒龙的袭击是其疯狂本性所致,不应归咎于受害者。我们是否可以……”
“决定已下,不容更改。”安多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她巨大的龙眸转向陆晨,带着最终通牒的意味,“变量,做出你的选择。是接受监管,暂时留在时光之穴外围,还是……现在就离开?”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凯雷米斯和克罗米面露焦急,却无力改变高阶守护者的决定。
陆晨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他感受着池水中依旧在不断滋养自身的温和时间之力,感受着胸口“时沙之漏”与纯白星核那微弱但持续的共鸣,更感受着灵魂深处那依旧盘踞不去的、沉重的创伤。
离开?前功尽弃,甚至可能伤情反复,未来对抗“欧米伽”的希望更加渺茫。
接受监管?失去自由,行动受限,如同囚徒,何时能挣脱桎梏亦是未知。
两条路,似乎都通往绝望。
但……
他忽然想起了诺兹多姆回响的低语——“以‘过程’为核,以‘定义’为柄”。
他想起了自己在斯坦索姆,面对无法改变的悲剧时,所做的那个定义——“定义:此绝望之中……尚存一丝……未被察觉的……‘可能性’微光。”
他想起了对抗永恒龙时,那打断腐朽进程的、“定义”时间流速恒定的区域。
他的力量,核心从来不是蛮横地对抗,而是……“定义”。
那么,面对眼前这看似无解的局面,他能否……定义出一条新的道路?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无法改变青铜龙的决定,无法改变自己重伤的状态,无法改变必须依赖时间之力疗伤的事实。
但是,他或许可以……重新“定义”自己与这片圣地环境的关系!
他不需要完全依赖“时光沉淀之池”,他需要的,是其中那种温和、稳定、可供吸收的时间之力特质。如果他能够将这种“特质”,从这片固定的环境中“提取”出来,或者说,将自身“定义”为能够持续产生类似环境的存在……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他知道这极其困难,涉及到了对自身存在状态的深层“定义”,远比定义一小片区域的时空性质要复杂和危险无数倍。一旦失败,很可能引火烧身,导致灵魂彻底崩溃。
但,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一线生机!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有白色的星火在燃烧。他没有看安多尔,也没有看任何其他人,而是将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自身,沉入了那枚与“时沙之漏”紧密相连的纯白星核之中。
“陆晨?”月影察觉到他状态不对,担忧地低唤。
陆晨没有回应。他调动起刚刚恢复的一丝时间权能,沟通着“时沙之漏”,将全部的意志、全部对“时间疗愈”的理解、全部对自身存在的不屈信念,都灌注了进去。
他不再试图去吸收外界的池水能量,而是反过来,以自身为核心,以“时沙之漏”为桥梁,以纯白星核的“定义”权柄为杠杆,发出了一个指向自身的、前所未有的“定义”:
“定义:我之所在……即为‘时光沉淀之域’!”
“定义:我之灵魂……可纳时间碎片……抚平创伤!”
“定义:我之存在……自成循环……汲取时光长河之微末……滋养己身!”
无声的惊雷,在陆晨的灵魂深处炸响!
在他发出这个定义的瞬间,整个偏殿,乃至整个“流沙之鳞”神殿的时间流,都为之勐地一滞!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巨大的漩涡,以陆晨为中心骤然形成!
他胸口那“时沙之漏”的虚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爆发出璀璨的白色与青铜色交织的光芒!纯白星核如同被点燃的恒星,光芒大盛,虽然核心的裂痕依旧,但其散发出的“存在”感与“定义”的权威性,却瞬间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警告!宿主正在进行超高阶自我定义!】
【“时沙之漏(雏形)”过载运转!纯白星核功率提升至临界点!】
【时间本源创伤(重度)受到强烈规则层面刺激!】
【判定中……判定通过!定义部分生效!】
“嗡——!”
以陆晨为中心,一个半径约三米左右的、微型的“时光沉淀之域”赫然成型!这个领域内的空气变得如同池水般粘稠而温润,无数微小的、闪烁着柔和光芒的时间碎片自发地从周围的时间流中被吸引过来,融入领域之中,然后被陆晨的身体和灵魂缓缓吸收!
虽然这个领域的范围和效果远不如真正的“时光沉淀之池”,但它确确实实地被陆晨“定义”了出来!并且是依附于他自身存在的、可以随着他移动的领域!
他不再完全依赖固定的环境!他将疗伤所需的“环境”,一定程度上变成了自身的一种“状态”!
“这……这不可能!” 一头保守派的高阶青铜龙失声惊呼,巨大的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安多尔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她的龙眸死死盯着陆晨周身那自成体系的微光领域,感受着其中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时间法则波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凯雷米斯和克罗米更是目瞪口呆。
玛法里奥、吉安娜、磐石和月影也全都愣住了,看着那被柔和时光微光笼罩、仿佛自身化作一个小型时间圣地的陆晨,心中充满了震撼。
陆晨缓缓睁开了眼睛,脸色虽然因为刚才的消耗而更加苍白,甚至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灵魂受创的代价),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坚定。
他看向面露震惊的安多尔,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安多尔阁下,现在,我或许不需要完全依赖‘流沙之鳞’的环境了。”
“我可以接受在入口处的隔离区停留,但我要求拥有基本的自由活动权限,以便我能继续‘定义’和稳定自身的状态,并寻找彻底修复创伤的方法。”
“我相信,一个能够自主稳定、并且持续对抗‘欧米伽’威胁的‘变量’,比一个被严格监控、难以成长的‘变量’,对艾泽拉斯,对时间线,更有价值。”
他周身的微型“时光沉淀之域”缓缓流转,证明着他话语的真实性。
安多尔沉默了。她看着陆晨,看着他那自成一格的领域,看着他那虽然重伤却爆发出惊人意志和潜力的身影,又想起诺兹多姆那讳莫如深的回响,以及永恒龙那不死不休的追杀。
良久,她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叹息。
“变量……你又一次,超出了军团的预期。”
她转过身,对其他几位高阶守护者发出了一道意念波动。
然后,她重新看向陆晨,语气依旧冰冷,但那份不容置疑的决断,似乎松动了一丝。
“如你所愿。你们可以前往入口隔离区。在遵守基本规则的前提下,允许你有限度的自主活动和研究。”
“但是,记住,变量。你的一举一动,仍在军团的注视之下。任何危及时间线稳定的行为,都将招致最严厉的制裁。”
说完,她不再停留,与其他几位高阶守护者一同,化作流光消失在神殿深处。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方式。
陆晨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周身自行运转的微光领域,感受着灵魂中那依旧沉重、但似乎看到了一丝真正曙光的创伤。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走上了一条更加艰难,也更加孤独的道路。
一条不断“定义”自身,对抗宿命与创伤的道路。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