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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令人胆寒的长船和偶尔闪现的快船,记录仪还捕捉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船型——宽体货船。这种船型明显笨重许多,船身更宽、吃水更深,首尾线条也远不如长船那般锐利流畅。桨位很少(通常只在尾部有几副用于调整方向),主要依靠风帆和顺流的水势驱动。它们通常不会出现在逆流而上的船队前锋,而是在劫掠船队离开一段时间后,才缓缓地顺流而下。

“看这里!”杨亮定格了一幅画面。一条宽体货船正平稳地顺流而下,船舱被厚厚的防水油布覆盖,鼓鼓囊囊,显然装载沉重。甲板上只有寥寥三四人,负责操舵了望,而非战斗姿态。“这是他们的‘辎重队’,”杨建国判断道,“长船负责抢,抢完了,这种大肚子的船就跟上来,把粮食、布匹、牲畜,甚至抢来的人,一股脑运回他们的老巢或者下游的集散点。”维京人高效而分工明确的劫掠-运输链条,在冰冷的镜头下显露无疑。

整个秋收最繁忙的时节,杨家父子一边争分夺秒地抢收粮食、处理野猪、晾晒浆果,一边通过记录仪的屏幕,紧张地“旁观”着河上这场无声的掠夺盛宴。面对数十倍于己、武装到牙齿的海盗大军,任何主动出击的念头都是自杀。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更深地隐匿,更耐心地观察,确保那三公里的距离和层叠的地形,始终是可靠的护身符。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维京船队似乎对这片区域兴趣不大,或者说主要目标集中在上游更富庶的村镇。船只往来虽频繁,但从未在记录仪视野范围内停靠休整或深入探索支流,总是行色匆匆地逆流去“赴宴”,又满载着“战利品”顺流而归。

随着营地最后一批浆果和坚果收入地窖,田野彻底归于空旷萧瑟,河面上的维京长船也如同约好了一般,日渐稀少。秋收劫掠季,似乎随着粮仓的耗尽而落下了帷幕。“上游该抢的,大概都抢光了。”杨建国推测道。营地上下紧绷的神经,也随着第一场薄霜的降临,稍稍松弛下来。

然而,就在深秋的寒意已化作刺骨的初冬冷风,阿尔卑斯山巅开始积起皑皑白雪,杨家正全力准备迎接漫长严冬之际,那冰冷的电子眼,却再次捕捉到了令人不安的异动!

时间已近隆冬,河水冰冷刺骨,流速也因上游冰封而减缓。按常理,任何理性的掠夺者都应偃旗息鼓,躲回巢穴猫冬。但记录仪的镜头里,赫然又出现了维京长船逆流而上的身影!虽然船队规模远不如秋收时庞大,船只数量也少得多,但那股劈波斩浪、无视严寒的凶悍气势,透过屏幕依然清晰可辨。

杨建国和杨亮盯着屏幕上那在冬日灰暗天幕下、顽强溯流而上的黑色剪影,心头笼罩上浓重的疑云。父子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困惑。

“这不对劲……”杨建国低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天寒地冻,河水都快结冰了,这时候逆流北上?他们要去抢什么?又能抢到什么?”秋粮早已入库,甚至可能被消耗了大半。寒冬的村镇,除了人本身和有限的存粮,还有什么值得在如此恶劣时节、付出巨大划桨代价去劫掠的?

一股比严冬更冷的寒意,悄然爬上父子俩的脊背。维京人这反常的、违背季节规律的逆流行动,如同一个不祥的谜团,预示着某种超越寻常劫掠逻辑的变故,正在这条冰冷的河上游,悄然发生。这反常的动向,比秋收时节的大军压境,更让杨建国感到深深的不安。

杨建国心头那萦绕不散的不安预感,如同阿尔卑斯山巅积聚的寒云,最终沉重地化为了现实。深冬的脚步日益迫近,刺骨的寒风开始裹挟着细碎的冰晶,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生疼。主河道的水流变得滞涩迟缓,边缘已开始凝结出薄薄的冰凌。就在这样的时节,那些不久前才逆流北上的维京船影,终于开始调转船头,顺流而下了。

最初的几天,河面上驶过的船队与秋收劫掠季归来的景象并无二致。满载着掠夺成果的宽体货船吃水极深,船舷几乎贴着水面,在缓慢的水流中笨重地移动。紧随其后的维京长船虽然轻快些,但桨手们似乎也透着一股劫掠后的疲惫和归心似箭的匆忙。杨亮紧盯着记录仪的屏幕,心中默念:“走吧,快走吧,顺着这冰冷的河水,滚回你们的老巢去!”

大部分船只确实如此。它们如同完成使命的幽灵船队,沉默而迅速地滑过记录仪的视野,消失在河道下游灰蒙蒙的天际线后,未曾有片刻停留。整个营地都随着这些船影的远去而松了口气,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被移开。

然而,这短暂的松弛,在几天后一支规模明显小得多的“尾巴”船队出现时,被彻底击碎。

这支最后的船队由几条伤痕累累的长船和一条格外庞大的宽体运输船组成。当船队行至记录仪视野范围内一处水流相对平缓、岸边有片开阔砾石滩的大河弯道时,那条笨重的运输船竟脱离了船队,缓缓向岸边靠去!更令人心惊的是,它没有像往常那样短暂停靠补给或修理,而是放下了沉重的木锚,彻底停了下来!

紧接着,从船上跳下六七条壮硕的身影。他们身着厚实的毛皮外套,头戴护耳皮帽,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团团白雾。这些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抽出随身携带的沉重伐木斧,朝着岸边的树林走去。目标明确——伐木!粗壮的橡树和山毛榉在利斧的劈砍下轰然倒地,枝干被迅速拖回河滩。他们开始清理砾石滩边缘的积雪和碎石,打下粗大的木桩,甚至开始搭建起一个简陋但结构清晰的矩形木框架!

“他们要在这里扎营?!”杨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立刻调整记录仪焦距,拉近画面。这伙人选的位置极其刁钻:距离便于隐蔽的树林边缘有六七米的空旷带(防止突袭),距离冰冷的河岸又有十多米的缓冲(避免涨水或浮冰冲击)。这绝非临时歇脚,分明是要在此长期驻扎,度过寒冬!

冰冷的窥视:营地的全貌与俘虏之谜

这台被杨亮特意优化了伪装(增加了更多与河岸岩石同色的苔藓和泥浆涂层)并保持持续充电的记录仪,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将河滩上发生的一切巨细靡遗地记录下来。

经过一整天的严密观察,营地的情况逐渐清晰:

登岸的维京人共六名。从伐木、搭建时展现的力量和协作来看,皆是孔武有力的成年战士。他们的首领是一个满脸虬髯、左眼带着一道狰狞伤疤的壮汉,指挥若定,显然是个狠角色。

在镜头拉近到极限时,杨亮屏住了呼吸——在那条宽体运输船并未完全卸货的船舱阴影里,赫然蜷缩着两个人影!一男一女,年纪看起来都不大,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他们衣衫单薄破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捆住,脖子上还套着绳索,另一端系在船帮的环扣上!那女人似乎还在低声啜泣,男人则倔强地昂着头,但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们的面容虽然憔悴污浊,但依稀能看出与山民或农奴不同的、更为精致的轮廓。

这些维京人显然不打算亏待自己。他们从船上搬下了一个巨大的铁锅,架在河滩上升起的篝火上。有人去附近的枯草丛中搜寻,大概是挖取耐寒的根茎或野菜,丢进锅里,再豪爽地舀起船上雪白的面粉加入其中,熬煮成一锅浓稠的糊糊。那新磨面粉的细腻色泽,在镜头下都清晰可辨,与营地自家粗糙的麦粉形成了鲜明对比。六名壮汉围坐篝火,狼吞虎咽,热气腾腾的食物驱散着严寒。

那条成为临时营房和仓库的宽体运输船本身,就是最触目惊心的掠夺证明。船身长度超过十五米,宽度也在两米五以上,在中世纪内河船只中堪称巨无霸。此刻,它如同一条吃撑了的巨兽,沉重地瘫在冰冷的河水中。原本清晰的水线标记,此刻已深深没入水面之下近半尺!船舱被塞得满满当当,防水的油布紧绷地覆盖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上,形成臃肿的轮廓。船上甚至还有两头被拴住的活羊!如此惊人的载重,使得船体几乎无法移动,更别提像往常那样被拖拽上岸保养了。维京人只是用几根粗大的缆绳将其牢牢固定在岸边的大树上,防止被水流或浮冰冲走。船,就是他们的堡垒和粮仓。

刺骨的寒风在林间尖啸,卷起地面新落的细雪。杨亮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在记录仪埋设点与营地之间完成了一次无声的穿梭。当那台裹满泥浆苔藓的冰冷设备和同样冰凉的充电宝被带回营地工棚时,父子俩立刻围坐在微弱的油灯旁,屏息凝神,开始回放那存储卡中记录的一切。

屏幕上跳动的画面,无声地诉说着河湾处发生的一切:那拔地而起的粗糙木墙框架、篝火旁狼吞虎咽的六条壮汉、船舱阴影里瑟瑟发抖的年轻俘虏,以及那条如同贪婪巨兽般深陷水中的满载运输船……每一个细节,都如同冰冷的铁锤,重重敲击在父子俩的心头。

“爹,”杨亮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手指重重戳向屏幕定格的营地画面,“看这架势,他们是铁了心要在这儿扎根过冬了!这对咱们,就是一颗顶在心口的毒刺!”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杀机毕露。

杨建国沉默着,将回放进度条拉到更早的时间段——那是河面恢复平静后的几天记录。“你说得对,亮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指着空荡荡的河面,“这两天,上游再没下来一条船。这支尾巴,就是最后一批。他们要么是掉队了,要么是……像你说的,船太重、天太冷,实在划不回北欧老巢,干脆就挑了这个地方硬扛寒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画面中平坦的砾石滩、近在咫尺的森林和流淌的河水,“有水源,有林子(柴火、猎物、坚果),地方也够开阔易守难攻……对这些海盗来说,选得不算差。”

“正因为选得不差,才更要命!”杨亮猛地站起身,在狭小屋里焦躁地踱步,带起一阵寒风。“爹,不能等!必须趁他们窝棚还没搭结实、还没摸清周边情况,铲了他们!”他的思路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指向了一个高风险但极具诱惑的方案:

“夜袭!就咱爷俩!咱们有压倒性的夜视优势!”他抓起桌上的手机和行车记录仪,眼神炽热,“这东西的夜视功能,在这么黑的林子里,就是咱们的千里眼!他们呢?只能抓瞎!咱们提前摸近,藏在林子里,先用铁臂弓和重弩点名!干掉放哨的,再制造混乱!”

“还有这个!”他抄起角落里的强光手电,拇指按在开关上,“真要逼到近身肉搏,这玩意儿就是杀手锏!猛地一按,能把他们眼睛晃瞎好几秒!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神光’!趁他们捂眼惨叫的功夫,咱们穿着这身铝条皮甲,配上维京战斧和工兵铲,二打六也未必输!那两个俘虏被捆得结实,自顾不暇,绝不会帮海盗!”

杨亮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充满了被现代装备赋予的、近乎膨胀的自信。他描绘的场景,是利用科技代差进行一场非对称的、斩首式的歼灭战。

杨建国没有立刻反驳。他紧锁的眉头下,眼神锐利地审视着儿子的每一个字。从理智上,他无比认同铲除这个近在咫尺威胁的必要性。这六个全副武装、无所事事的维京壮汉,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整个冬天,他们不可能只守着那船粮食不动弹!为了补充肉食、柴火,甚至仅仅是出于无聊和探索欲,他们必然会向周边森林辐射活动。一旦他们活动的范围稍微扩大,或者某个清晨营地的炊烟飘向了错误的方向……杨家营地暴露的风险将呈几何级数上升!到那时,全家老小面对的,就是灭顶之灾。风险太大,必须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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