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亮在冰冷的掩体里,保持着极致的耐心,从清晨到日暮,如同冰冷的岩石般一动不动。镜头下,维京人的营地活动清晰可见。他们依旧在忙碌地砍伐树木,粗大的橡木被拖回河滩,木屋的框架又加高了一层。然而,让杨亮心头稍安又暗藏杀机的是——整整一天,这六个维京人竟无一人向营地所在的这片森林进行深度探索!
他们的活动范围基本局限于河滩、取水点和附近一小片便于伐木的林缘。偶尔有人抬头望向茂密的森林深处,眼神里也多是漠然或对柴火资源的评估,而非警惕的侦察。他们似乎深信不疑——这片覆盖着初雪、寂静无声的阿尔卑斯山林,如同脚下的砾石滩一样,是一片无人问津的、安全的蛮荒之地。这种基于“常识”的致命轻敌,正是杨家人赖以生存并即将给予他们雷霆一击的完美掩护。
暮色四合,阿尔卑斯山凛冽的寒气开始从林间弥漫开来。当维京人营地中央那堆篝火蹿起明亮火舌,伴随着油脂滴落木炭的滋滋声和粗犷模糊的交谈声时,杨亮知道,观察窗口关闭了。这些剽悍的海盗遵循着他们既定的规律:晚餐时间即休憩时间。他们围坐在火堆旁,传递着角杯或木碗,大口撕扯着熏肉或烤制的猎物,喧嚣中带着一种劫掠后的松弛。火光映照下,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被捆缚在营地边缘的冷杉树干上,偶尔有海盗随意扔过去一小块食物,确保他们仅能维持不死——这是维京人对“货物”最基础的保管方式。随着篝火渐弱,喧嚣转为低沉的嘟囔,最终被此起彼伏的鼾声取代,整个洼地沉入一种带着威胁的寂静。
杨亮像一块覆盖着苔藓的岩石,无声无息地从观察了一整天的灌木丛中滑退出来。高强度的专注监视消耗的是心神而非体力。他携带的水囊里是烧开的水,食物则是几块高能量的熏鹿肉干和一把越橘干果。这种“侦察口粮”的设计避免了饱腹带来的行动迟缓和可能的呕吐风险。此刻,他只是感到精神高度集中后的微倦,以及山风穿透冲锋衣带来的寒意。
回到自家营地,晚餐也已备好。空气里弥漫着朴实香气。微光下,一家人沉默而迅速地进食。
“情况?”杨建国放下碗,声音压得极低,目光锐利地扫过儿子。他身上的简易鳞甲在昏暗中反射着金属冷光。
“没变。”杨亮撕咬着肉干,语速快而清晰,“六个人,确认。篝火晚餐,俘虏还活着,喂了一次。有个哨兵,在俘虏旁边的石头上。武器就放在手边,斧头、长刀。其他人睡得很沉,呼噜山响。”他灌了口水,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驱散了最后一丝倦意。“时机就在破晓前,哨兵最困,他们睡得最死的时候。”
珊珊安静地坐在一旁,她面前只有那把上好了弦的“轻型铁臂弩”和一筒十二支铁簇皮羽箭。她身上没有穿戴任何额外的皮甲——铝板有限,优先保障了主要战力杨亮和杨建国。她甚至放弃了携带那面沉重的木制圆盾。这是基于冷酷评估后的战术取舍:珊珊清楚自己的定位,她不是近战的料。冲锋衣的尼龙面料或许能稍稍阻碍一下草叶或粗糙摩擦,但在维京人的战斧或长矛面前,形同虚设。携带笨重的近战武器或盾牌,只会严重拖慢她在复杂林地中的移动速度和隐蔽性,成为丈夫和公公的累赘。她的全部战斗价值,都寄托在那把用汽车减震钢板簧改造的弩臂和杨建国精心打磨的铁簇箭头上。她的战术信条只有一个:在敌人冲到自己面前之前,杨亮和杨建国必须用弓箭和重弩解决掉他们。她赌的,是家人的远程火力密度和精准度,以及这片他们精心勘察过的地形的掩护。
杨建国点点头,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那架需要支撑杆才能稳定射击的“板簧重弩”的冰冷弩身。这玩意在二十步内能洞穿一指厚的橡木板,是今晚的破甲核心。“知道了。抓紧休息,养神。亮子,检查装备,弦,箭,甲片铆钉。珊珊,弩机再上一遍油,确保击发顺畅。”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目光扫过儿媳轻简到极致的装备,没有多言,这是事先共识下的最优解。风险存在,但可控——至少在他们的精密计算和地形优势下,是可控的。
凌晨一点,设定好的手机闹钟在静音模式下精准地震动起来。冰冷的震动感穿透薄薄的睡袋,将浅眠中的三人瞬间唤醒。没有言语,只有黑暗中迅速而有序的动作声。睡眠是珍贵的战略资源,短暂的休憩是为了换取接下来几小时极限状态下的专注与爆发力。
杨亮、杨建国、珊珊三人早已将装备置于手边。他们如同精密的机械般迅速披挂:杨建国和杨亮熟练地扣合简易鳞甲上的最后几枚铝制铆钉,冰冷的金属在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珊珊则仔细检查了轻型铁臂弩的弩弦张力,确保击发槽清洁无垢。武器——反曲弓、重弩、轻弩、箭囊、工兵铲——被无声地背起或握在手中。杨建国特意用鞣制过的柔软鹿皮包裹了重弩支撑杆的金属接口,避免行进中发出磕碰。
两条猎犬——毛毛和二蛋——早已在棚屋门口焦躁而安静地等待着。它们敏锐地感知到主人身上散发出的狩猎气息,尾巴低垂,耳朵警惕地转动着。杨亮给它们套上特制的皮项圈和牵引绳,今晚它们不仅是警戒者,更是无声的斥候和潜在的突袭力量。
推开临时木棚的门,一股比入夜时更凛冽的山风扑面而来。老天似乎在回应他们的行动——入夜时还清晰可见的星月,此刻已被不知何时涌来的厚重云层彻底吞噬。整片山林陷入一种浓稠、压抑的黑暗,可视距离急剧缩短至十步以内。山风在林梢呼啸,卷动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完美地掩盖了细微的脚步声。
“挺好,月黑风高杀人夜。”杨亮压低声音,近乎耳语。这不是诗情,而是对绝佳突袭天时的冷酷判断。
杨建国和珊珊无声地点了点头,瞳孔在黑暗中努力适应。无需多言,计划刻在每个人心里。三人两狗如同融入夜色的阴影,沿着白天反复踩踏、确认过的安全路径,向东北方洼地的维京营地潜行而去。毛毛和二蛋展现出惊人的纪律性,紧贴主人脚边,对林间偶尔惊起的夜鸟或小型啮齿动物发出的悉索声充耳不闻,仿佛也理解这是一场关乎整个家庭存亡的“静默狩猎”。
他们最终在维京营地西侧约二十米外的一处茂密灌木丛后停下,这里地势略高,且有天然的石块提供掩护。营地中央的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暗红的余烬,在风中偶尔明灭,散发出微弱的光和热。空气里残留着烤肉、汗液和劣质麦酒混合的浑浊气味。
杨建国小心翼翼地掏出那部珍贵的华为mate60 pro。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此刻,它搭载的超感光影像系统和AI算法,将成为刺破黑暗的神器。他启动相机,切换到夜景模式。屏幕瞬间亮起微光,他立刻用身体和手掌挡住光源,只留一道观察缝隙。屏幕上呈现的画面,清晰得令人心悸——强大的计算摄影将极微弱的环境光放大、降噪、优化,如同白昼高清摄像般还原了营地全貌!
哨兵正倚靠在一棵冷杉树干旁,位置在营地西侧边缘。他裹着粗糙的毛皮,那把标志性的维京手斧就放在脚边触手可及处。然而,此刻他的头颅正一点一点地向下垂落,下巴几乎抵到胸口,又在某个临界点猛地抬起,浑浊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茫然地扫视一下前方浓墨般的黑暗,随即眼皮又沉重地耷拉下去。这挣扎清醒的过程越来越短暂,点头打盹的时间越来越长。
五个彪悍的身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裹着兽皮或粗糙的毛毯。鼾声此起彼伏,如同沉闷的鼓点。武器散落在他们身侧或压在身下。其中一人甚至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挠着胸口。
两个模糊的人影被粗糙的绳索紧紧捆缚在营地东侧的另一棵树上。他们蜷缩着,头靠在一起,似乎也在不安的睡梦中。其中一个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维京人显然只提供了最低限度的“照料”。
杨建国将手机屏幕小心地倾斜,让杨亮和珊珊也能看清这决定性的一幕。屏幕的微光映照出三人眼中冰冷而决绝的杀意。天时(绝对的黑暗与风声)、地利(居高临下的观察位和预设路线)、人和(目标警戒性降至冰点)——所有拼图都已到位。
三人两犬如同林间游荡的幽灵,每一步都精确地落在预先清理过落叶的坚实土地上,最大限度地消除了声响。二十米外,那个倚树而立的维京哨兵,头颅依旧在困倦中一点一点,对死神的悄然逼近浑然不觉。绝对的黑暗和呼啸的风声,成了杨家最完美的掩护。
杨亮的目光扫过营地边缘那几棵高大的冷杉。他朝珊珊打了个简洁的手势,指向其中一棵枝杈横生、利于攀爬的树。珊珊心领神会,将轻弩斜挎在背后,动作轻捷如猫。她利用冷杉粗糙的树皮纹理和低矮的枝桠作为着力点,冲锋衣的尼龙面料在粗糙的树干上摩擦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瞬间被风声吞没。
她攀爬到离地约四米处,选择了一个稳固的树杈分叉点坐下。这里视野豁然开朗,下方营地的轮廓在绝对的黑暗中虽然模糊,但已能大致分辨。更重要的是,这个高度提供了完美的俯射角度。她将轻型铁臂弩稳稳地架在身前一根粗壮的横枝上,冰冷的铁制弩身与木质枝干贴合,构成了一个极其稳固的射击平台。她的呼吸平稳下来,手指搭上悬刀,弩箭的锋锐铁簇无声地指向了下方那个身影。居高临下,她的有效射程和精度都得到了质的提升。
与此同时,杨建国也在灌木丛后找到了理想位置。他放下沉重的板簧重弩支撑杆,将三脚状的金属支架深深插入松软的腐殖土中,确保稳固。他俯下身,脸颊紧贴冰冷的弩身,通过简易的望山——那不过是用坚韧鱼线和细小骨片制作的简易缺口准星——努力捕捉黑暗中哨兵的模糊轮廓。支撑杆有效地吸收了重弩巨大的后坐力,也让长时间瞄准成为可能。他粗壮的手指轻轻搭在悬刀上,屏住呼吸,感受着风穿过林隙带来的细微扰动,在脑海中默默计算着弹道下坠。这把凶器,是为了一击必杀。
杨建国借助mate60 pro的夜视成像,早已将营地内的人员位置刻印在脑中。然而,入夜后维京人无意识的翻身或寻找更舒适的位置,导致睡姿发生了细微变化。最麻烦的是,那个体型最为魁梧、肌肉虬结、被杨亮标记为“头猪”般存在的海盗首领,此刻正好蜷缩在一顶临时搭建的兽皮“帐篷”的阴影死角里。从他们潜伏的扇形阵位(杨亮居中靠前,珊珊在树上偏右,杨建国在左后)望去,完全看不到他暴露的要害。
“目标变更,‘头猪’无法锁定。按b计划,优先处理暴露目标。”杨建国的声音如同寒风中的冰屑,低沉而清晰地传入杨亮和珊珊耳中。b计划的核心就是先发制人,火力覆盖!
三人迅速通过极其轻微的手势和眼神完成了最终确认:
杨建国锁定哨兵!确保首轮打击彻底瘫痪敌方唯一的警戒力量。重弩的铁簇箭将在二十米内无视任何皮甲,直取要害。
珊珊锁定离她最近、侧身熟睡的一个海盗。目标胸腔暴露在兽皮外,在俯视角度下,心脏区域清晰可辨。轻弩的威力在短距离俯射下足以致命。
杨亮锁定另一个仰面朝天、鼾声如雷的海盗。目标是咽喉或面部——反曲弓的射速和杨亮的精准度,足以在极短时间内射出第二、第三箭。
他们的阵位形成了一个不到五米半径的微小扇形,火力覆盖了营地西侧暴露的三个关键目标。虽然无法第一时间解决最具威胁的“头猪”,但瞬间清除三个目标,将能最大程度地制造混乱,瓦解剩余海盗的抵抗意志和组织能力。杨亮对此有绝对的信心——他们的武器是超越时代的杀器,他们的配合在无数次狩猎中已臻默契。
手机屏幕早已熄灭收起。此刻,他们眼中只有黑暗中更为深沉的模糊人影轮廓。但这足够了。之前借助夜视画面进行的反复记忆和位置校准,已将目标的相对位置和姿态烙印在视网膜上。珊珊在树上,能看到哨兵头颅垂下的剪影;杨建国透过望山缺口,能捕捉到那模糊躯干的晃动;杨亮的猎人直觉,则牢牢锁定了那个仰天目标咽喉处微微起伏的暗影。
“风偏右,微速。”杨建国以几乎不可闻的气声报出最后的修正信息。杨亮轻轻调整了箭尖指向。珊珊在树梢感受着风的流动,弩身也随之微调。
三人如同三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心脏在胸腔内沉重地搏动。杨亮深吸一口气,冰冷湿润的空气充满肺部,他缓缓吐出,在呼气的尽头,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仿佛来自地底的气流声,开始了最后的倒计时:
“三…”
黑子和阿黄伏在杨亮脚边,肌肉紧绷,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低呜,它们也锁定了混乱爆发后的冲击目标。
“二…”
弓弦在杨亮手中被无声地拉至满月,杨建国扣在悬刀上的指关节微微发白,珊珊树梢上的弩身稳如磐石。
“一…”
绝对的黑暗里,死亡的气息浓稠欲滴。倒数的尾音消散在风中,如同引信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