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初雪簌簌落在孤儿院的琉璃瓦上,沈星河呵出白雾,将最后一块姜饼人饼干小心翼翼地摆在铁艺托盘里。烘焙室弥漫着肉桂与焦糖的甜香,恍惚间竟与记忆里某个新婚清晨重叠——那时叶晚意裹着珊瑚绒睡衣,踮脚偷吃他烤焦的吐司,碎屑落在发间,像撒了一把银河。
沈老师!小夏把糖罐打翻啦!扎着蝴蝶结的女孩跌跌撞撞冲进厨房,围裙上沾满彩色糖霜。沈星河笑着抽出纸巾,却在抬头时望见叶晚意倚在门框的身影。她抱着一摞绘本,睫毛上还沾着雪粒,在暖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这是他做志愿者的第三个月。从最初笨拙地给孩子扎歪辫子,到如今能熟练组织手工课,沈星河逐渐读懂叶晚意眼底的防备如何化作涟漪。但每当他试图靠近,她又会像受惊的候鸟,振翅飞向安全距离。
下周的圣诞演出,能麻烦你帮孩子们排练合唱吗?叶晚意将绘本放在操作台,目光掠过他腕间褪色的手链——那是她当年送的生日礼物,如今被他用红绳重新编过,与铃铛一起晃出温柔的弧线。
沈星河指尖微颤,差点碰倒装着糖霜的裱花袋。去年圣诞夜,他在迪拜的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而叶晚意独自守着冷掉的火锅,给孤儿院的孩子们送去了亲手织的围巾。此刻烤箱发出的提示音,他慌忙转身,却烫到了手背。
小心!叶晚意几乎是冲过来的。她抓过他的手浸入冷水,薄荷味的护手霜气息扑面而来。沈星河望着她低垂的眉眼,突然想起恋爱时她总说他像个冒失鬼,却会在深夜加班时默默替他盖上毛毯。
还疼吗?叶晚意抬头的瞬间,两人呼吸交织。沈星河鬼使神差地抚上她泛红的眼角:你最近总熬夜,黑眼圈...话音未落,叶晚意猛地后退,撞翻了旁边的面粉罐。
白色粉尘如雪崩倾泻,落在两人肩头。小夏举着饼干欢呼着冲进来,却在看见僵立的两人时突然噤声。老师在变魔术!他打破尴尬,我们快把面粉堆成雪人!
圣诞前夜,孤儿院礼堂被彩灯装点成童话世界。沈星河坐在钢琴前,看着叶晚意给孩子们整理戏服。小夏戴着金色天使光环,突然跑到他身边:沈老师,叶老师说你以前是大老板,为什么要来这里当孩子王
手指在琴键上顿住,沈星河望向人群中忙碌的身影。叶晚意正蹲下身,耐心地给小女孩系紧冰鞋,发梢垂落遮住侧脸。因为...他轻声说,我弄丢了最珍贵的星星,现在想重新找到它。
演出在《铃儿响叮当》的旋律中开场。孩子们跑调的歌声里,沈星河瞥见观众席后排的两个身影——竟是叶晚意的母亲和弟弟。老妇人抹着眼泪,弟弟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却始终对着台上的叶晚意。
中场休息时,叶母突然拉住他:小沈,晚晚抽屉里还锁着你们的婚纱照...她声音哽咽,她总说,你眼里有团火,烧得太旺,把什么都烧焦了。沈星河喉头发紧,想起昨夜整理书房,发现了被他遗忘的婚戒盒,天鹅绒内衬里还留着压痕。
演出接近尾声时,天空突然飘起鹅毛大雪。孩子们尖叫着冲出门,叶晚意追着要给他们披外套,却在台阶上滑倒。沈星河几乎本能地冲过去,将她稳稳接住。她发间的铃兰发绳擦过他的脸颊,恍惚回到初见那天——她在图书馆踮脚够书,发绳上的铃铛轻响,惊起他心底一片涟漪。
沈星河,你知道吗?叶晚意靠在他怀里,声音被风雪揉碎,离婚那天,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你三个小时。她睫毛上落满雪花,我总想着,只要你出现,说一句我们回家,我就...
话音被突然炸响的烟花打断。璀璨的金色花火在夜空绽放,孤儿院的孩子们欢呼着许愿。沈星河捧起她冻红的手,将体温渡过去:晚晚,我错过了太多次说我们回家的机会。但现在,如果你愿意,我想从我们重新认识开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木盒,里面不是戒指,而是枚银色书签,刻着叶晚意最爱的诗句:星星是银河给月亮的情书,你是世界赠与我的礼物。这是他亲手设计的,背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他补写的,三年来每个错过的纪念日寄语。
叶晚意的眼泪砸在书签上,晕开细小的水渍。远处,小夏举着自制的贺卡跑来,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三个人牵手的图案,写着祝爸爸妈妈圣诞快乐。沈星河看着叶晚意破涕为笑的模样,突然明白,爱情从来不是追赶,而是两颗星在漫长的旅途中,终于找到了重逢的轨迹。
雪越下越大,将孤儿院染成梦幻的白色城堡。沈星河轻轻揽住叶晚意的肩,在她耳畔低语:以后每个圣诞,我都陪你烤姜饼、堆雪人,把所有错过的冬天,都过成春天。她没有回答,却将头靠在他肩上,就像当年那个承诺要一起看星河长明的夜晚。而此刻,烟花熄灭后的夜空,正有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划过他们重聚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