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坍塌的烟尘还未散尽,沙海深处突然卷起一道灰黑色的旋风。那风柱起初只有水桶粗细,转眼间便膨胀成遮天蔽日的沙暴,昏黄的天幕被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呼啸声里夹杂着细碎的噼啪声,像是无数砂砾在啃噬空气。
“不对劲!”林羽猛地拽住沈星河的胳膊,另一只手将苏瑶往断墙后拉,“这沙暴来得太急,方向完全没变过——它是冲我们来的!”
沈星河贴在残破的城砖后,掌心还残留着石盒消失前的灼热感。刚才在光芒散尽的瞬间,那只刻满星图的盒子突然化作流萤钻进他的手腕,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动。此刻沙暴的轰鸣里,他隐约听见一种低频的震颤,与手腕上的纹路产生诡异的共鸣。
“往东北走!”沈星河突然拽起两人,“那里有段城墙没塌,能挡风!”
苏瑶被拽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地质锤不小心磕在断柱上,迸出的火星竟在接触沙尘的瞬间变成幽蓝的火苗。她惊得低呼一声:“这沙子有问题!”
三人跌跌撞撞冲进那段残存的城墙时,沙暴已经追到身后。灰黑色的沙尘撞在城砖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沈星河才发现那些不是普通沙砾——而是无数细小的黑色鳞片,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城墙内侧的壁画在鳞片的冲刷下逐渐显形,原本模糊的星图正一点点变得清晰,其中最亮的那颗星辰位置,竟与他手腕上纹路的走向完全吻合。
“看那里!”苏瑶指着壁画角落,那里刻着三个跪拜的人影,每个人影头顶都悬浮着不同的符号,“这是……古西域的星官图腾!持斗者掌历法,握衡者定方位,执权者……”她突然顿住,声音发颤,“执权者掌生杀。”
林羽突然按住腰间的匕首,刀刃不知何时变得滚烫:“有东西过来了。”
沙暴的间隙里,城墙外出现了几个扭曲的影子。它们像是用流沙堆成的人形,却长着数对昆虫般的复眼,闪烁着与鳞片相同的幽蓝光芒。最前面的影子手里拖着一根锈蚀的铜杖,杖头镶嵌的黑曜石正随着沈星河的呼吸明暗交替。
“它们在等什么?”苏瑶的声音压得极低,信号枪的保险已经打开,“要不要先动手?”
沈星河按住她的手,指尖的纹路突然发烫:“它们在确认身份。”他掀开袖口,淡金色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刚才那个盒子,可能不是封印,是钥匙。”
话音未落,持铜杖的沙影突然抬起头,复眼的光芒骤然变亮。沈星河感到手腕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皮肤钻出来。下一秒,沙影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铜杖重重磕在地上,发出的闷响竟让沙暴的轰鸣都短暂停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羽的匕首“当啷”落地,刀刃上的热气已经烤得他捏不住刀柄,“它们为什么会拜你?”
沈星河没有回答,他正盯着沙影头顶的空气。那里的沙尘没有随风暴流动,而是凝固成一张模糊的人脸,五官正在缓缓成形。当那张脸的轮廓清晰到能看见眼角的疤痕时,他猛地想起古籍里的记载——西域古国的最后一任星官,因试图篡改星轨被施以磔刑,行刑时风沙三日不绝,此后每逢沙暴,便有持杖魅影在迷城徘徊。
“你是……守印人?”人脸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直接响在三人脑海里,带着砂砾摩擦般的沙哑,“钥匙已经认主,该履行约定了。”
“什么约定?”沈星河攥紧拳头,手腕上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肘弯,那里浮现出一个完整的星图,最亮的星辰正发出灼热的光,“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人脸突然剧烈扭曲,沙暴的轰鸣里混进无数凄厉的尖叫:“它要醒了……三百年了,封印快撑不住了……”它的轮廓开始溃散,最后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找到定星盘,去天枢台!只有钥匙能重新锁住它——”
话音未落,沙影们突然化作黑色的流砂,顺着城墙的裂缝钻进地底。沙暴的方向骤然改变,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向迷城中心,露出被掩盖的天空——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是旋转的星云,最深处隐约可见一只猩红的眼睛。
林羽捡起地上的匕首,发现刀刃已经变得通体漆黑:“天枢台在哪?”
沈星河看向手腕上的星图,最亮的星辰正指向迷城西北方向:“在那边。但刚才那个影子说的‘它’,恐怕比沙暴更麻烦。”他突然想起石盒里看到的最后画面——黑暗中蠕动的触须,以及刻在祭台基座上的血字:非星非兽,是为沙魇。
苏瑶突然指着城墙外,那里的沙地正在鼓起一个个包块,黑色的鳞片从地下钻出,像是某种生物的脊椎:“不管是什么,它已经来了。”
沈星河拽起两人冲向西北方向时,身后的城墙开始剧烈摇晃。那些显形的星图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砖缝汇成小溪,在沙地上画出一个个诡异的符号。手腕上的纹路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前方的沙地自动分开一条通路,露出深埋地下的石阶,一直延伸向黑暗的深处。
“看来钥匙比我们想象的更清楚该往哪走。”林羽握紧漆黑的匕首,率先踏上石阶,“不管前面是什么,总得去看看。”
沈星河最后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漩涡,猩红的眼睛似乎更近了。他摸了摸肘弯处灼热的星图,突然想起古籍里被虫蛀的那页——星官以血为引,铸三钥镇魇,斗钥定其形,衡钥锁其踪,权钥……断其魂。
石阶尽头传来隐约的水声,像是有暗河在地下流淌。沈星河知道,他们要找的定星盘,恐怕就藏在那片黑暗里。而那个被封印了三百年的沙魇,已经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