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尽头的黑暗里飘着一股铁锈味,混着暗河潮湿的水汽,在鼻腔里凝成冰冷的酸意。沈星河攥着那把漆黑的匕首,刀刃上还残留着噬铁虫的银白黏液,此刻正顺着纹路渗进金属深处,在表面映出流动的星图——这权钥竟在主动适应他的体温。
“黑蝎的人怎么会找到这儿?”苏瑶把信号枪重新上膛,刚才塞进定星盘的是空弹,真正的信号弹头还藏在她的防水袋里,“迷城的坐标我们是从古籍残卷里拼出来的,他们不可能知道。”
林羽用匕首割下衣角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噬铁虫的咬痕周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要么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要么……”他看向沈星河肘弯处淡去的星纹,“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迷城,是钥匙。”
话音未落,前方的黑暗里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沈星河将荧光棒朝那边扔过去,光柱划过的瞬间,照出两具挂在石壁上的尸体——穿着与刚才那人相同的探险服,喉咙处有整齐的切口,鲜血已经凝固成暗褐色,手腕上都戴着刻有黑蝎标志的银环。
“是自己人干的。”沈星河蹲下身检查尸体,发现两人的背包都被翻空了,唯独腰间的水壶还满满当当,“他们在找什么东西,没找到就杀人灭口。”他捏开其中一具尸体的嘴,里面塞着半片撕碎的羊皮纸,上面画着个潦草的星图,与定星盘边缘的纹路有七分相似。
苏瑶突然指着尸体的脚踝:“看这个!”那里绑着个小小的金属管,打开后倒出一卷更完整的羊皮卷,上面用朱砂标注着迷城的地图,天枢台的位置被画了个醒目的红圈,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星官陵寝,魇心所在。”
“原来天枢台是座陵墓。”林羽的脸色沉了下来,“黑蝎想要的不是封印方法,是沙魇的‘心’?”他想起古籍里关于沙魇的记载——那东西由西域古国的活人献祭炼化而成,心脏是凝聚了所有怨念的“魇核”,据说能操控沙暴,甚至……起死回生。
沈星河将羊皮卷收好,手腕上的星纹突然刺痛,这次不再是灼热,而是像有冰针在刺探血脉。他抬头看向黑暗深处,那里的空气开始扭曲,隐约能看见无数细小的沙粒在悬浮,顺着某个无形的轨迹流动,最终汇聚成一道通往上方的螺旋状气流。
“天枢台在头顶。”他指着头顶的石壁,那里的岩层比周围更疏松,隐约能看见人工开凿的痕迹,“这些气流是通风道,跟着走就能出去。”
三人沿着气流的方向攀爬,石壁上布满了凿痕,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显然不久前有人从这里经过。当沈星河的手抓住最后一块凸起的岩石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不是石头,是金属。他用力一掰,整块岩石竟像门一样向外打开,露出外面的景象。
天枢台比想象中更宏伟。那是座建在沙丘顶端的圆形建筑,通体由黑色玄武岩砌成,周围环绕着十二根雕刻着星图的石柱,每根柱子顶端都镶嵌着夜明珠,在昏黄的天色下散发着幽冷的光。台顶的穹顶已经坍塌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石棺,棺椁上覆盖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用金线绣着完整的星轨图。
而在石棺旁边,站着五个穿着黑蝎制服的人,为首的是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手里正拿着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短刀,刀尖悬在石棺的锁扣上,似乎正要撬开棺盖。
“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面具男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显得格外刺耳,他缓缓转过身,面具上的蝎形纹路在珠光下泛着冷光,“沈先生,好久不见。”
沈星河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三年前,他带队考察西域古墓时,曾遭遇过黑蝎的袭击,当时带队的人也用着同样的变声器,同样戴着银色面具,最后是他的导师为了掩护众人,与对方同归于尽在坍塌的墓室里。
“是你。”沈星河的声音冷得像冰,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漆黑的刀刃对准面具男,“当年在尼雅遗址,杀我导师的人,就是你。”
面具男似乎笑了笑,肩膀微微抖动:“沈教授的牺牲很可惜,但他挡了不该挡的路。”他用短刀拍了拍石棺,“就像这具棺材里的星官,非要用自己的血肉封印沙魇,结果呢?还不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苏瑶突然注意到面具男身后的两个人正悄悄移动,手里拿着造型奇怪的装置,像是某种声波发射器:“小心他们的设备!”
沈星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两人已经启动了装置。刺耳的高频噪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天枢台,石柱上的夜明珠剧烈闪烁,台顶的碎石簌簌落下。他感到手腕上的星纹在疯狂震颤,像是要被这声波震碎,石棺里突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比在暗河时更加猛烈,棺椁上的绒布被震飞,露出下面刻满符咒的青铜棺盖,那些符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这是专门针对星纹的声波武器。”面具男欣赏着沈星河痛苦的表情,“钥匙认主又怎么样?只要毁掉你的血脉联系,照样能取出魇核。”他的短刀猛地刺向石棺的锁扣,“等我拿到魇核,整个西域的沙漠都会听我号令,到时候……”
话音未落,石棺突然炸开。不是从外面被撬开,而是从内部向外爆裂!青铜棺盖像纸片般被掀飞,一道黑色的气流从棺中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天枢台。气流中夹杂着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那些黑蝎成员接触到气流,身体瞬间被腐蚀成齑粉,只有面具男反应极快,用短刀上的红宝石挡在身前,才勉强护住自己。
“怎么会这样?”面具男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慌乱,“魇核还没成熟,不该提前破棺!”
沈星河却在气流中看到了不同的景象——那些人脸并非都是怨念,其中一张格外清晰,穿着星官的服饰,眼角有熟悉的疤痕,正是在城墙外见到的守印人。那张脸朝他拼命挥手,指向石棺内部,那里的黑暗中,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晶石,晶石里包裹着一团跳动的红光,周围缠绕着无数银色的锁链,每根锁链上都刻着与定星盘相同的星纹。
“是星官的残魂!”苏瑶也看清了,“他在指引我们毁掉魇核!”
沈星河冲向石棺,漆黑的匕首在接触黑色气流时突然爆发出金光。权钥似乎能克制这些怨念,气流遇到刀刃自动分开,露出通往魇核的路径。当他的手抓住那些银色锁链时,突然明白了守印人的意思——这些不是普通的锁链,是星官的血脉所化,与他手腕上的星纹同出一源。
“斗转,衡移,权断!”沈星河低喝一声,将匕首刺入锁链与魇核连接的地方。定星盘的星图、信号弹的红光、匕首的黑金同时在脑海中浮现,化作三道交织的光芒,顺着锁链涌入魇核。
晶石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里面的红光开始溃散,黑色气流中的人脸也随之变得平静,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天枢台的空气中。面具男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跑,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沙墙挡住——那是林羽用背包里的信号弹和石块临时触发的小型星阵,虽然简陋,却足以困住他片刻。
当最后一丝红光熄灭时,天枢台剧烈摇晃起来。石柱开始坍塌,台顶的穹顶完全垮塌,露出外面已经放晴的天空。沈星河感到手腕上的星纹彻底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只有掌心还残留着权钥的温度。
“快走!”林羽拽起他,苏瑶已经找到了通往下方的通道,“这地方要塌了!”
三人冲下通道时,身后传来面具男的怒吼,夹杂着石块砸落的巨响。沈星河回头看了一眼,天枢台正在被流沙吞噬,黑色的玄武岩块像被无形的嘴咀嚼般消失在沙海中,只有那颗破碎的魇核晶石,在阳光下折射出最后一道幽光,随后便被彻底掩埋。
当他们终于回到迷城入口时,沙暴已经完全散去,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宝石。苏瑶看着手中的古籍残卷,突然笑了起来:“你看这里,最后一页写着‘魇灭星归,迷城自隐’。”
沈星河抬头望去,整座迷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残垣断壁化作流沙,石刻壁画融进沙海,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他掌心的权钥匕首,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像是在证明这场冒险并非幻觉。
“结束了?”林羽揉了揉胳膊上的伤口,那里的青黑色已经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疤痕。
沈星河握紧匕首,望向沙海深处。他知道,黑蝎组织不会善罢甘休,面具男虽然被困,但肯定还有同党在暗中活动。而且……他总觉得沙魇的消失太过轻易,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操控这一切,从他们踏入迷城开始,就已经走进了某个更大的局。
“还没结束。”他将匕首收回鞘中,“钥匙还在,沙海的秘密也还在。只要有人还在觊觎这份力量,我们就必须走下去。”
远处的沙丘上,一只苍鹰盘旋而过,翅膀掠过的地方,沙粒重新汇聚成模糊的星图,指向更遥远的西域腹地。沈星河知道,下一场冒险,已经在等待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