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带着刺骨的寒意,沈星河将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指尖能触到河床下凹凸不平的砖石——这是人工铺设的痕迹,与尼雅遗址的夯土层完全一致。他拽着岩壁上的铁链向上攀爬,链环上布满了细密的齿痕,显然曾被噬铁虫啃噬过,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断裂,反而在表面凝结出一层青黑色的氧化层,摸起来像裹着层薄冰。
“这里的水流不对劲。”苏瑶举着手电筒照向水面,光束穿过幽蓝的水波,照出河底整齐排列的陶管,管口正汩汩地冒着气泡,“水里有沼气,还有……”她突然顿住,手电光定格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那里挂着半具腐烂的尸体,穿着黑蝎的制服,胸腔处有个巨大的破洞,边缘残留着银色的黏液,“是被蚀骨卫杀死的。”
林羽用匕首挑开尸体腰间的防水袋,倒出一张被血水浸透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尼雅遗址的中心区域——一座坍塌的佛塔。“他们的目标是佛塔地宫。”他指着地图上的标记,那里画着个与驿站玉佩相同的星图,“第二把钥匙应该藏在里面。”
暗河的水流突然加速,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沈星河的玉佩在怀里发烫,他看向水流来的方向,那里的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绿色的光点,正随着波浪起伏——是蚀骨卫的复眼,它们竟能在水下活动。
“抓紧铁链!”沈星河将两人拽到岩壁边,自己则握紧匕首,漆黑的刀刃在水中依然能发出微弱的金光。当第一只蚀骨卫冲破水面时,他精准地将匕首刺入虫群聚合体的核心,那里藏着一枚核桃大小的卵,正是控制整个虫群的“母核”。银白的黏液喷涌而出,落在水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周围的光点瞬间熄灭,庞大的虫体化作散沙沉入河底。
“母核是弱点。”沈星河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它们在被人远程操控,母核的频率和某种信号同步。”他想起黑蝎的声波武器,那些人不仅驯养蚀骨卫,还能通过特定频率指挥这些怪物。
三人加快速度,终于在暗河尽头找到出口——那是座嵌在岩壁上的石门,门楣上雕刻着尼雅古国的文字,苏瑶翻译出大意:“入此门者,当弃身骨,以魂饲星。”她推了推门,纹丝不动,门框上的凹槽恰好能容纳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
沈星河将玉佩嵌入凹槽,石门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向内打开。门后的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冷气——那是条用白骨铺成的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颅骨,眼眶里的夜明珠散发着幽绿的光,照亮了通道尽头的佛塔地宫入口。
“这些不是普通的骨头。”林羽捡起一块脱落的指骨,断面处能看到细密的星纹,与钥匙的纹路如出一辙,“是守钥人的骸骨,他们在用自己的骨头建造防线。”
通道深处传来诵经声,断断续续的,像是有无数人在低声祈祷。沈星河的玉佩突然飞离胸口,悬浮在通道中央,发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骨墙上的壁画——描绘的是十二守钥人献祭的场景,他们站在佛塔周围,将各自的钥匙插入地宫的星阵,最终化作白骨,与大地融为一体,形成封印沙魇的最后屏障。
“他们不是被杀死的,是自愿献祭的。”苏瑶的声音带着颤抖,“古籍里说的‘十二脉归墟’,原来是这个意思……他们用自己的血肉加固了封印。”
诵经声突然变得急促,骨墙上的颅骨眼眶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墙壁流淌,在地面汇成一条血河,朝着地宫入口蔓延。沈星河的玉佩剧烈震动,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地宫传来,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
“快走!”林羽拽着他往前冲,血河已经漫过脚踝,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传来灼烧般的痛感,“这是血祭的幻象,不能被它困住!”
佛塔地宫的门是用青铜铸造的,上面刻着完整的十二星钥图谱,其中代表“衡钥”的位置是空的,形状恰好能容纳苏瑶的信号弹头。沈星河突然明白过来:“苏瑶,你试试!”
苏瑶将信号弹塞进凹槽,青铜门发出嗡鸣,图谱上的衡星亮起,血河的流动瞬间停滞。但诵经声并未消失,反而从地宫深处传来更清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念诵某种咒语,每个音节都让骨墙剧烈震颤。
“里面有人!”林羽握紧匕首,率先冲进地宫。里面是座圆形的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星盘,比天枢台的定星盘大了十倍不止,周围环绕着十二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镶嵌着不同的钥匙,唯独衡星柱和权星柱是空的。
而在星盘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袈裟的老人,手里拿着一串用人骨制成的念珠,正在低声诵经。他的袈裟上绣着衡星的图案,与苏瑶信号弹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是守钥人!”苏瑶惊喜地喊道。
老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浑浊却带着精光:“等你们很久了。”他指了指衡星柱,“小姑娘,把你的钥匙放上去吧,十二星钥缺一不可。”
苏瑶刚要上前,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落在念珠上,骨珠瞬间亮起红光。星盘周围的地面裂开,无数噬铁虫从缝隙中涌出,这次的虫群比之前遇到的更大,母核的光芒是诡异的紫色,显然经过了特殊培育。
“他们还是来了。”老人叹了口气,将念珠抛给苏瑶,“这是衡钥的信物,能暂时屏蔽母核的信号。”他看向沈星河,“权钥的继承者,你要记住,钥匙的真正力量不是杀戮,是守护。”
地宫顶部突然坍塌,面具男带着五个黑蝎成员跳了下来,每个人手中都握着镶嵌母核的武器。“老朋友,别来无恙。”面具男用短刀指着老人,“当年你从佛塔偷走衡钥,害我们损失了一半的蚀骨卫,今天该还债了。”
老人的脸色变得凝重:“是你……蝎王的儿子。”他转向沈星河,声音压低,“他父亲就是当年策反守钥人,释放沙魇的叛徒,他们想集齐十二星钥,不是为了封印,是为了……控制沙魇!”
沈星河的玉佩突然与星盘产生共鸣,大厅中央的地面裂开,露出下面的万丈深渊,深渊中漂浮着无数星钥的虚影,最深处有团巨大的黑影在蠕动,正是被暂时压制的沙魇本体。
“看到了吗?”面具男狂笑起来,“只要集齐钥匙,我就能成为沙魇的主人,让整个西域都匍匐在我脚下!”他的短刀突然刺向老人,“先从你这颗老骨头开始!”
老人没有躲闪,反而张开双臂,身上的袈裟无风自动,与苏瑶的信号弹、沈星河的匕首同时亮起。衡星与权星的光芒在星盘上交汇,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直冲深渊。沙魇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深渊中的黑影剧烈翻滚,无数触须向上延伸,却被光柱阻挡在半空。
“以吾之魂,重铸封印!”老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衡星柱,“沈星河,苏瑶,找到其他守钥人,别让十二星钥落入恶人之手!”
苏瑶的信号弹彻底嵌入衡星柱,星盘上的衡星发出璀璨的光芒,与权星的黑光交织,形成更强大的屏障。黑蝎成员的武器突然失控,母核的光芒变得黯淡,蚀骨卫开始攻击它们的主人,地宫陷入一片混乱。
“撤!”面具男见势不妙,甩出一枚烟雾弹,带着残余的手下从坍塌的顶部逃离。烟雾中,他留下最后一句话:“昆仑山口,第三把钥匙,我在那里等你们!”
当烟雾散去,地宫已经恢复平静。蚀骨卫的尸体化作流沙,星盘上的光芒渐渐柔和,十二星钥的图谱变得更加清晰,其中代表“斗钥”的位置正发出明亮的光,指向昆仑山脉的方向。
林羽捡起老人留下的骨珠念珠,上面刻着衡星的星图:“昆仑山口是古羌人的遗址,那里的守钥人……”
沈星河望着深渊中渐渐平息的沙魇,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是斗钥的持有者。”他看向苏瑶,“从现在起,你就是衡钥的守钥人了。”
苏瑶抚摸着衡星柱上的信号弹,突然想起老人消失前的眼神,那里面有欣慰,也有深深的忧虑。她知道,成为守钥人不仅意味着力量,更意味着责任——他们必须在黑蝎之前找到所有钥匙,否则整个西域,甚至整个世界,都将被沙魇和它的操控者吞噬。
地宫顶部的裂缝透进晨光,照亮了星盘上的十二星图。沈星河将权钥匕首插回腰间,苏瑶握紧骨珠念珠,林羽则检查着黑蝎留下的武器,三人相视一眼,朝着裂缝攀爬而去。
昆仑山口的风雪正在等待他们,第三把钥匙的秘密藏在冰封的山脉深处,而那里,或许还有更多关于守钥人、关于黑蝎、关于这场跨越三百年的守护与掠夺的真相,正沉睡在厚厚的冰层之下,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