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崩塌的轰鸣震得林晚晴耳膜生疼。她死死抱着沈星河,踩着不断坠落的碎石往前冲,身后的溶洞正在一寸寸合拢,玄清真人的身影早已被烟尘吞没,连最后一声回应都没来得及听见。
“师父……”沈星河在她怀里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像叹息。他的眼瞳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只是还蒙着一层水汽,看不清东西,“我听见……师父的声音了……”
林晚晴咬紧牙没回头。她怕一回头,眼泪就会决堤,更怕沈星河看见她哭,会追问玄清真人的去向。她只能加快脚步,凭着记忆往地脉入口跑,沈星河胸口的血滴在她手背上,滚烫得像火。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林晚晴拼尽最后力气冲出去,摔在镇魇塔的废墟上,怀里的沈星河闷哼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外面已是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满地金砂上,像碎金在闪烁。幸存的弟子们正围着废墟清理,看见林晚晴抱着沈星河出来,都惊得围了上来。
“林师姐,沈师兄他……”
“快去找丹药!要最好的疗伤丹!”林晚晴嘶吼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弟子们慌忙散去。林晚晴将沈星河平放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解开他的道袍查看伤口——胸口的剑伤已经结痂,可那些被黑沙侵蚀的纹路还在皮肤下游走,像一条条细小的蛇,时不时会鼓起一个包。
“师兄,你撑住啊……”林晚晴用帕子蘸着清水,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污,指尖触到他冰冷的皮肤,心像被泡在冰水里。
这时,一个小弟子捧着药箱跑过来,里面放着青云山最好的九转还魂丹。林晚晴急忙撬开沈星河的嘴,将丹药喂进去,可药刚碰到他的喉咙,就被一口血沫带了出来。
“没用的……”沈星河不知何时醒了,虚弱地摇了摇头,“尸煞的邪气……已经钻进骨头里了……”
他的目光越过林晚晴,看向镇魇塔的方向,那里的废墟还在冒着青烟。玄清真人没出来,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敢说出来。
“师父他……”
“师父说,让你好好活下去。”林晚晴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还说,等你好了,要教你画镇魂镜的符。”
沈星河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抬起手,想碰一碰林晚晴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的指尖已经开始发黑,邪气正在往上蔓延。
“晚晴,”他轻声说,“把七星剑……给我。”
林晚晴一愣,从旁边捡起剑递过去。七星剑的剑柄还是温热的,上面的符文黯淡无光,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沈星河握住剑柄,指腹摩挲着那些熟悉的纹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得很凶,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最后咳出的血落在剑身上,竟然“滋滋”地冒起了白烟。
“你看,”沈星河笑着说,“连剑都……嫌弃我了。”
林晚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师兄,你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我们去找长老,找所有能找到的名医,一定有办法的!”
“没用的。”沈星河摇摇头,眼神突然变得清明,“尸煞王虽然死了,但它的邪气散了,会污染整个青云山的地脉……必须用纯阳之体……净化……”
林晚晴猛地愣住了。她想起玄清真人说过的话,纯阳之体是至阳之物,能克制一切阴邪——沈星河是想……
“不行!”她抓住沈星河的手,“你已经受了这么多苦,不能再……”
“这是……唯一的办法。”沈星河轻轻挣开她的手,握紧了七星剑,“师父把命给了我……我不能……让他白死……”
他挣扎着站起身,可刚站直就踉跄了一下,林晚晴急忙扶住他。沈星河靠在她身上,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味,像小时候在青云山晒过的阳光。
“晚晴,”他突然说,“那年桃花开的时候,你给我送的桂花糕……很好吃。”
林晚晴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以后再给你做,做很多很多,放你最喜欢的核桃碎。”
“好啊……”沈星河笑着答应,可谁都知道,没有以后了。
他推开林晚晴,握着七星剑,一步步走向镇魇塔的废墟。每走一步,他的脚步就沉重一分,地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很快被邪气染成黑色。
弟子们都围了过来,看着他的背影,谁也不敢说话。
沈星河走到废墟中央,那里是镇魇塔原本的地基,还残留着黑沙的痕迹。他举起七星剑,剑尖对准自己的胸口,动作和玄清真人那天在镇魂镜前一模一样。
“师父,”他轻声说,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您说过,道士的命是用来护人的……我做到了。”
说完,他闭上眼睛,猛地将七星剑刺了下去。
没有惨叫,只有一片耀眼的金光。
金光从沈星河的胸口爆发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青云山。那些被黑沙污染的土地在金光中冒出白烟,枯萎的草木重新抽出嫩芽,连空气中的腥气都被驱散了,只剩下淡淡的草木清香。
林晚晴站在金光里,看着沈星河的身体在光芒中一点点变得透明,像融化的冰雪。他手里的七星剑突然飞了起来,剑柄上的符文重新亮起,在半空中盘旋一周,然后朝着她飞过来,落在她手里。
剑柄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小小的血珠,红得像宝石,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金光散去时,沈星河已经不见了。只有镇魇塔的废墟上,长出了一株小小的桃树,枝桠上开着一朵粉色的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林晚晴握紧七星剑,剑柄上的血珠传来一阵温热,像是有人在握着她的手。
“师兄,”她轻声说,“我会守住青云山的,像你和师父一样。”
风吹过山林,带来远处的钟声。那是青云山的晨钟,每天清晨都会响起,提醒弟子们该练功了。
林晚晴转身,朝着观星台走去。那里有玄清真人留下的典籍,有沈星河画废的符纸,还有很多很多需要她去完成的事。
她的脚步很稳,像玄清真人,像沈星河,像所有守护着这片土地的道士。
很多年后,有人问起青云山的历史,林晚晴总会指着那株长在废墟上的桃树,和手里那柄带着血珠的七星剑,慢慢说起那个关于师父和徒弟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她说:“他们没有离开,只是变成了风,变成了雨,变成了青云山的一部分,永远守着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