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雪比别处落得更急,沈星河与苏映雪踩着及膝的积雪,终于在第三日清晨抵达冰月潭。潭水被寒气冻成青黑色的镜面,边缘的冰层下隐约可见游鱼的影子,而潭中央却冒着白汽,竟是活水。
“残卷说‘寒潭藏真,需以血为引’。”沈星河望着潭面,将寒刃令按在冰面上,令牌上的纹路忽然亮起,与冰层下的水纹隐隐呼应,“看来要打开机关,得用这个。”
苏映雪正用匕首削着一根松木,闻言抬头:“我测过水温,潭心活水的温度刚好能融化寒冰,机关应该在那里。”她将削好的松木制成简易冰镐,“但潭水深不见底,传说底下有蛟龙守护。”
沈星河接过冰镐,用力砸向潭面。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忽然想起寒刃门主尸身手腕上的牙印——那些齿痕绝非人类所有,倒像是某种巨型鱼类留下的。
“或许不是蛟龙,是别的东西。”沈星河解下腰间的绳索,一端系在岸边的松树上,“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接应。”
“我跟你一起。”苏映雪将绳索系在腰间,“天机阁的‘避水诀’能在水下闭气半个时辰,比你单打独斗强。”
两人深吸一口气,跃入潭心的活水处。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沈星河运转寒刃心经抵御,却见苏映雪周身泛起淡淡的光晕,显然是避水诀在起作用。
水下能见度极低,只有寒刃令散发着微光。沈星河顺着光芒指引,向下潜了约摸三十丈,忽然触到一块平滑的石壁。石壁上刻着寒刃门的徽记,与铜匣上的云纹严丝合缝。
他将寒刃令嵌入徽记中央,石壁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甬道内竟有空气,两人浮出水面,发现身处一间石室,墙壁上嵌着夜明珠,照亮了满室的书架。
“这里是……藏书窟?”苏映雪拂去书架上的灰尘,抽出一卷竹简,“是寒刃门第一代门主的手札!”
沈星河接过手札,竹简上的字迹苍劲有力,记载着创派往事。看到一半,他忽然停住——第一代门主竟真的加入过西域魔教,还曾是教主的师弟,后来因理念不合叛教东归,用魔教的内功心法改良成寒刃心经,才创立了寒刃门。
“原来如此。”沈星河指尖微颤,“上篇心经是正教内功,下篇是魔教心法,两者合璧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单独修炼任何一篇,都会走火入魔。”
苏映雪拿起另一卷手札,脸色忽然变了:“你看这个!”手札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女子身着魔教服饰,眉眼间竟与苏映雪有七分相似。
“这是……”
“是我曾祖母。”苏映雪的声音带着颤抖,“家族传说她年轻时失踪,原来竟在寒刃门的手札里。”画像背面题着一行小字:“与阿雪别于此,十年为期,归则同归,死则同穴。”字迹与第一代门主的手札如出一辙。
沈星河忽然明白,第一代门主叛教或许不只是理念不合,更因为这个叫“阿雪”的女子。他正欲细问,石室忽然剧烈震动,头顶落下碎石。
“不好,机关被触发了!”沈星河拉着苏映雪冲向甬道,却见水面上翻起巨大的水花,一头长约三丈的怪鱼撞破石壁,露出布满利齿的巨口——正是寒刃门主尸身上留下齿痕的那种生物!
“是玄冰鱼!”苏映雪认出这是《异兽录》记载的上古异种,“它的鳞片比精铁还硬,只能攻击它的眼睛!”
玄冰鱼摆动尾鳍,掀起巨浪,石室的夜明珠被震碎大半,顿时陷入黑暗。沈星河运转心经,周身寒气化作数道冰锥,射向鱼眼。怪鱼吃痛,发出刺耳的嘶鸣,猛地撞向石壁,整间石室开始崩塌。
“快走!”沈星河将手札塞进怀中,拉着苏映雪跃入甬道。玄冰鱼紧追不舍,巨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通道。沈星河忽然转身,将寒刃令狠狠插入玄冰鱼的鳃盖——那里是它唯一的弱点。
怪鱼发出最后一声嘶鸣,沉入水底。沈星河趁机拉着苏映雪向上游,浮出水面时,却见岸边站着数十名黑衣人,为首者正是血无忌。
“沈门主果然好本事,连玄冰鱼都能搞定。”血无忌鼓掌,“交出心经手札,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沈星河将苏映雪护在身后,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很简单。”血无忌指了指地上的血迹,“你的寒刃心经会让伤口流出黑血,跟着血迹追,一追一个准。”他忽然脸色一沉,“别废话了,手札拿来!”
黑衣人蜂拥而上,沈星河却忽然笑了:“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他将手札抛给苏映雪,“带回去交给天机阁,快走!”
苏映雪却不肯:“要走一起走!”
“听话!”沈星河猛地将她推上马背,自己则拔剑冲向黑衣人,“我随后就到!”
苏映雪含泪扬鞭,马蹄踏雪而去。血无忌见状,怒喝:“拦住她!”数名黑衣人策马追去,却被沈星河用冰锥射落马鞍。
“你的对手是我!”沈星河长剑如电,剑气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道雪墙。血无忌双钩齐出,与他战在一处。两人的内力都带着寒意,碰撞处竟凝结出冰晶,又被后续的掌风震碎,化作漫天冰雾。
激斗中,沈星河忽然发现血无忌的招式里,竟有几分寒刃心经的影子。“你也练了心经下篇?”他惊怒交加。
血无忌狞笑:“那老东西的冰封之术,我早就参透了。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完整版的厉害!”他双钩合拢,寒气竟化作一张巨网,将沈星河罩在其中。
沈星河只觉经脉被寒气冻结,动弹不得。血无忌一步步走近,双钩抵住他的咽喉:“下辈子投胎,记得别多管闲事。”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苏映雪竟去而复返,身后跟着数百名天机阁高手。“血无忌,你的对手是我们!”苏映雪长剑遥指,“你父亲当年背叛魔教,盗取心经,这笔账也该算了!”
血无忌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我曾祖母的手札里写得清清楚楚。”苏映雪扬了扬手中的竹简,“你父亲本是魔教圣女的侍卫,却为了心经杀了圣女,投靠镇北王。现在,你还要重蹈他的覆辙吗?”
血无忌的双钩微微颤抖,显然被说中了心事。沈星河趁机运转上篇心经的至阳内力,冲破冰网束缚,一剑刺向血无忌的肩头。
“我杀了你!”血无忌怒吼着反击,招式却乱了章法。沈星河看出他心防已破,忽然收剑:“你若交出镇北王的密信,我可以饶你一命。”
血无忌愣住,沈星河趁机继续道:“你父亲被镇北王当枪使,死得不明不白。难道你也要替他卖命?”
远处忽然传来号角声,是镇北王的精锐营赶到了。血无忌看着越来越近的玄甲兵,又看了看手中的双钩,忽然将一封信扔给沈星河:“这是镇北王勾结魔教的证据,算我……替父亲赎罪。”说罢,他调转马头,冲入密林。
沈星河展开密信,上面果然记载着镇北王计划用寒刃心经训练死士,来年正月起兵谋反的阴谋。他将密信交给赶来的铁笔判官:“前辈,江湖与朝堂的账,该一起算了。”
铁笔判官接过密信,眼中燃起怒火:“老夫这就上京,面呈陛下!”
苏映雪走到沈星河身边,看着终南山的积雪在阳光下融化,轻声道:“心经上下篇合一,或许能化解它的戾气。”
沈星河点头,将两卷手札合在一起。泛黄的绢帛与竹简接触的瞬间,忽然发出金光,文字自动重组,化作一篇完整的内功心法。两人看着新的心经,发现其中不仅有寒刃门的刚猛,还有魔教功法的灵动,更融入了一种平和中正的气息。
“这才是真正的寒刃心经。”沈星河收起手札,“第一代门主与你曾祖母,或许早就料到今日。”
远处,天机阁的高手正在清理战场,寒刃门的残余弟子也赶来投奔。沈星河望着这些来自不同阵营的人,忽然明白,所谓正邪,从不在门派,而在人心。
他转身看向苏映雪,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等处理完镇北王的事,我们去江南看桃花吧。”
苏映雪笑着点头,指尖与他相触,仿佛握住了整个春天。而冰月潭底,玄冰鱼的尸身正渐渐沉入淤泥,守护了千年的秘密终于重见天日,江湖的新篇,也在冰雪消融中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