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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恍如窗隙间溜走的细沙,无声无息。

当雪烛将最后一个盘踞在附近村庄的恶鬼头颅斩落尘埃,这一片区域的夜晚总算暂时恢复了应有的宁静。

月光洒在沾着露水的草叶上,晶莹剔透,却无法完全洗刷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与焦糊味。

“总算清干净了。”雪烛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将沾染了鬼血的日轮刀缓缓归入鞘中,刀锷与鞘口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他们刚刚清理过的村子外围,在月色的暗影里,几个瑟缩在残破柴禾堆后的身影被雪烛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

那是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岁,最小的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他们衣不蔽体,脸上沾染着泥灰和泪痕,眼睛里充满了未褪尽的惊恐,如同受惊的幼兽,但当他们看着雪烛三人持刀斩杀那令人绝望的恐怖怪物时,一种奇特的光芒在眼底深处点燃了——那是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微弱希望之光。

“哦?”雪烛停下脚步,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个略带痞气的弧度,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几个孩子。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几株不错的‘小苗子’嘛。”

蝴蝶忍也注意到了那几个孩子,她的眼神柔和下来,带着一种见惯了绝望中挣扎的悲悯,声音却温和平静:“经历了这样的事还能这么灵活,眼神里还没完全死掉……是韧性很好的孩子。”

“嗯哼,”雪烛赞同地点点头,随即像发现宝贝似的搓了搓手,对着黑暗的角落方向大大咧咧地招呼了一声:“喂!‘隐’的伙计们,过来干活儿了!”

话音刚落,几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黑影便从暗处无声地闪现出来。

他们穿着便于隐蔽行动的深色制服,脸上带着面罩或简易的头巾,只露出精光闪闪的眼睛。

他们是鬼杀队中专门负责善后、运送、情报等后勤保障的特殊部队成员——被称为“隐”。

“把这些小豆丁,”雪烛指了指那几个缩成一团的孩子,“‘打包带走’,安全送到最近的培育师那里去。让他们‘好好打磨’!”他说“好好打磨”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带着点期待看好戏的恶趣味。

“是!雪烛大人!”几名隐成员立刻行动,动作娴熟而高效,快速而轻柔地接近那些受惊的孩子,低声安抚着,将他们小心地聚拢在一起。

“别怕,跟着我们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相对温和的声音响起,那应该是隐队伍里更擅长沟通的成员。

孩子们被隐成员围在中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三个在月光下如同守护神般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黑暗的林道深处。

“哈哈,任务完成!”雪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仿佛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他回头看向甘露寺蜜璃和蝴蝶忍,“走了,回总部。”

“这次出来,待得够久了,我都快想念蝶屋的草席…呃,还有忍泡的茶了。”他后面半句话是对着蝴蝶忍说的,笑容揶揄。

蝴蝶忍回以一个标准的职业假笑,温柔得瘆人:“是吗?那真是荣幸呢,冰柱大人。”她把“冰柱大人”四字咬得格外清晰。

三人沿着熟悉的路径返回,速度都不慢,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当熟悉的鬼杀队总部建筑群在夜色中显露出轮廓,高悬的蝶屋标志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时,雪烛心里确实涌起了一点微妙的归属感。

刚到蝶屋那被爬藤植物环绕的庭院门口,雪烛的脚步骤然一顿,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投向廊下。

只见香奈乎正安静地坐在高高的木质门槛上。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紫色小袖和服,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后,月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少女微微侧着头,粉紫色的眼眸望着庭院中某处黑暗,眼神是惯有的无波无澜,但整个人却透着一种专注的等待姿态,像一只在巢边守望的雏鸟。

就在雪烛的身影出现在她视野尽头的一刹那,香奈乎那双如同平静湖面般的眼眸,骤然荡起了一丝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要站起来,然而似乎是坐得太久,双腿发麻,刚一起身就是一个明显的踉跄,小小的身体歪斜了一下。

但这丝毫没有阻碍她的动作。

稳住身形后,她就如同离弦的箭、归巢的雀,踉踉跄跄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雪烛的方向扑了过来。

小小的身影在庭院里奔跑,脚步有些慌乱,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

“兄长!兄长——!!!”

清脆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哭腔的呼喊划破了夜晚的静谧,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她已经重重地撞进了雪烛的怀里。

小小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紧紧地、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去一般地环抱住雪烛的腰。

她把脸颊深深埋在他带着汗味、泥土味和淡淡血腥味的衣襟上,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兄长……”喃喃的低语带着满足和安心。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呼喊惊动了蝶屋里的人。

“香奈乎大人?”小葵端着药碗从侧屋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被香奈乎紧紧抱住的雪烛身上,先是一愣,继而睁大了眼睛,脸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雪烛大人!是雪烛大人回来了!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的惊呼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引起了连锁反应。

神崎葵、寺内清等其他几位负责蝶屋护理工作的女孩们也闻声跑了出来。

看到完好无损的雪烛,少女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和后怕的关切:

“雪烛大人!您这次出去好久了!”

“听说您又对上很可怕的鬼了?受伤了吗?快让我看看!”

“谢天谢地!香奈乎大人从知道您要回来,这两天一直坐在门槛上等,我们看着都心疼……”

“要不要立刻准备药浴?或者先吃些东西?”

一时间,素来以安静、高效着称的蝶屋门口变得有些喧闹。

被女孩子们围在中间的雪烛有些哭笑不得地挠挠头,他拍了拍还死死抱着他不放的香奈乎的背脊,试图安抚这只受惊的小猫。

“哎,哎,都还好,好得很呢。”他一边应付着少女们的关怀,一边感受到怀里香奈乎那强烈的不安和依赖,心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这孩子……是真的在担心他。

此刻,蝴蝶忍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被众人围着的兄长安然无恙的样子,看着香奈乎那少见的激烈情感流露。

她脸上的神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没有出声打断这份喧闹的喜悦,只是微微低着头,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其清浅、却发自内心的淡笑。

那笑容像涟漪般漾开,驱散了她眼底常常带着的几分职业化的疏离。

在鬼杀队总部的日子,仿佛被时间的海绵吸走了波澜。

自从那次大规模清剿归来,雪烛的名字和他那离谱的高频遭遇上弦的战绩,似乎也传到了主公产屋敷耀哉大人的耳中。

或许是出于对这位柱级强者难得的回撤休整的珍惜,又或许是知道让他频繁出去几乎等于放他进上弦的虎口,一连好几天,雪烛都没有接到任何外派的任务指令。

对于一个习惯了刀头舔血、奔波在生死线上的柱而言,这种突如其来的“清闲”,简直是灾难级的煎熬。

头两天,雪烛还感觉挺新鲜。

睡到日上三竿,慢悠悠地去灶房找吃的,逗弄一下院子里负责照看药草的鎹鸦,或者帮着后勤组干点无伤大雅的杂活(通常是帮倒忙)。

但到了第三天,无聊感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住了他。

“好——无——聊——啊——!”

这一天,日头刚过午,雪烛便如同一只大型弃犬,摊平在蝶屋诊室干净得能照出人影的木地板上。

阳光透过纸拉门,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却丝毫照不进他无聊到发霉的心境。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室内。

香奈乎?正安静地坐在窗边的小几前,专注地辨认着桌上散放的各种干燥草药。

阳光落在她的发顶,让她看起来像一尊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雪烛悄悄靠近,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在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辫子上轻轻一弹!

香奈乎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微微偏过头,粉紫色的眼眸疑惑地看向地上的兄长。

她的眼神依然纯净,只是多了一丝“为什么打我辫子?”的困惑。

雪烛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比划了一个“没什么,你继续”的手势。香奈乎不明所以,但很听话地继续低头研究她的草药了。

片刻后,雪烛的目光又锁定在了坐在主位矮桌后的蝴蝶忍身上。

忍正在处理文书。

阳光勾勒出她纤细专注的侧影,她跪坐得笔直,握着小狼毫的姿势标准得如同教科书,一笔一划记录着复杂的病例和药方注解,神情认真得近乎神圣。

这本该是一幅让人不忍打扰的静谧画卷。

然而,对于无聊透顶的雪烛来说……

他像一条蠕虫,悄无声息地又“挪”到了蝴蝶忍的身侧,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指,飞快地在她穿着蝴蝶羽织的、线条优美流畅的腰侧轻轻一戳!

“唔!”

蝴蝶忍握笔的手猛地一抖!

一滴浓墨猝然从笔尖甩落,重重砸在纸面上,瞬间晕染开一团碍眼的墨渍。

她像是被电流击中般身体猛地僵直绷紧,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几乎是下意识地扭腰躲避,差点从坐垫上弹起来。

“雪烛!”蝴蝶忍瞬间破功,脸上的职业假笑差点挂不住,又惊又恼地低喝道。

她像一只炸了毛的紫藤花精,狠狠瞪向罪魁祸首。

雪烛已经滚回原地,笑得肩膀直抽抽,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怎么了忍?笔没拿稳?”

“你!”蝴蝶忍气得胸口起伏,试图重新组织语言进行优雅的指责,但腰侧残留的痒意让她气息不稳。

见她似乎要训斥,雪烛赶紧转移注意力,又躺回地上,但一只手却不安分地伸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蝴蝶忍穿着白袜的小脚侧面轻轻一点!

“呀!”蝴蝶忍像是踩到了针尖般惊叫一声,整个人再次不受控制地一抖,几乎从跪坐的姿势变成鸭子坐!

墨渍又被晕开了一圈。

她气得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红晕,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仪态,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雪烛!你再这样…我…我给你下毒了!”

“哎呀,抱歉抱歉,手滑了一下下。”雪烛毫无诚意地道歉,笑得越发得意,像个恶作剧成功的熊孩子。

他那副“有本事你打我啊”的表情,配上那双写满“我好无聊啊快来揍我”的欠揍眼神,简直把蝴蝶忍气得七窍生烟。

蝶屋里回荡着她压抑又暴躁的“你…!”“安分点!”之类的低吼,以及雪烛时不时故意发出的夸张呻吟声。

坐在窗边的香奈乎,微微抬起头,粉紫色的眼眸看了看气得快冒烟的蝴蝶忍姐姐,又看了看地上滚来滚去、像得了躁动症似的兄长。

她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握着草药的手指微微紧了紧,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小脑袋歪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兄长的这种行为到底是在表达什么。

被雪烛反复“骚扰”,几乎无法进行任何工作的蝴蝶忍,终于在午后阳光最炙热的时候,到达了崩溃的临界点。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的怒意,放下被涂改得一塌糊涂的笔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开口:

“雪烛,”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像绷紧的琴弦,“你要是真的闲得发慌、骨头发痒、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牛劲无处发泄……”

她顿了顿,纤长的手指指向窗外,动作带着某种“祸水东引”的决绝:“请你,立刻,马上!带着香奈乎,去城里帮我买一些药材回来!”

地上摊着的“咸鱼雪”闻言一骨碌坐了起来,眼睛瞬间亮了,像是终于找到了排泄口:“欸?能出去吗?”他惊喜地反问,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获得了特赦令。

蝴蝶忍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这动作在她身上显得极其不和谐:“当然能出去啊!鬼杀队总部只是未被政府承认合法地位,又不是铜墙铁壁的监狱!柱级剑士,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拥有极大的自主行动自由!你是把这条规定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她简直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你不早说!”雪烛仿佛没听到她的吐槽,反而一脸“我亏大了”的表情,猛地从地板上蹦了起来。

就在蝴蝶忍以为他终于要出发滚蛋的时候,雪烛却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速度之快,动作之迅猛,不亚于对付恶鬼!

“啊?!”蝴蝶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两只修长有力的手,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两只手腕!一股巨大的力量不容分说地将她往前一拽、一按!

“噗通!”

蝴蝶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背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温凉的地板上。

紧接着,一个结实温暖的男性躯体便带着全身体重,带着点恶意的坏笑,将她牢牢地压制在了身下!

是雪烛!

他一手就将忍的两只纤细的手腕并拢,用一只大手轻松地按在了她头顶上方的地板上!另一只手则撑在她身侧,形成了一个极其暧昧而危险的包围圈。

他那张带着点匪气和戏谑的俊脸近在咫尺,灼热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鼻尖。

阳光透过他的发丝洒下碎金般的光点,落在他深色的眼眸里,像是点燃了危险的火焰。

自从上次忍在公开场合认下了这位...男朋友,雪烛的胆子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彻底没了约束。

蝴蝶忍完全懵了!

她躺在地板上,发髻有些松散,蝴蝶发簪斜斜欲坠,胸口因为震惊和一丝慌乱而快速起伏着。

白皙的面容上染上了一层恼怒和窘迫交织的红霞,紫藤花色的双眸因为惊愕瞪得圆圆的。

“你…雪烛!你干什么?!”她又惊又怒地低斥,声音都变了调,拼命试图挣扎,但手腕被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摁住,身体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这种完全被动的姿态,这种带着明显男性压迫性的侵袭,让她那引以为傲的镇定彻底消失,只剩下少女般的慌乱。

雪烛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己困在身下的蝴蝶忍。

看着她难得显露出来的无措和羞恼,像发现了新大陆,嘴角恶劣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在她因为挣扎而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的精致锁骨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大胆地顺着向下滑,落在了她因呼吸急促而明显起伏的胸线上。

“干什么?”雪烛故意拖长了语调,空出来的那只手并没有去碰那些敏感地带,反而带着一点调侃的意味,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纤细的腰线上。

他用指尖,隔着那层蝴蝶花纹的羽织,在她敏感的腰侧轻轻摩挲了一下。

“等等!很痒的…”蝴蝶忍猛地一颤,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明显的嗔怒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颤,腰肢下意识地想躲开那作弄人的手指。

“我知道啊,”雪烛笑得更加愉快,眼神里充满了戏谑,俯身凑得更近了些,呼吸几乎拂过她的睫毛,声音低沉而带着点沙哑,如同魔魅的低语。

“不过…忍,我是认真的,”他刻意停顿了一秒,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曲线上扫过,“你的腰……真是又细又软啊……” 这后半句感叹,语气既轻佻又带着点莫名的认真,矛头直指被羽织包裹的、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柔软胸脯。

“像只猫一样...”

忍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扭动,被压制的手腕因为用力而泛白,蝴蝶发簪终于在剧烈的动作中被甩落在一旁,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更添了几分狼狈和被欺负的脆弱感。

她此刻的眼神如果能杀人,雪烛身上恐怕已经多了几百个窟窿。

坐在窗边的香奈乎终于有了更明显的反应。

她看着地上滚作一团(其实只有忍在挣扎)的两人,紫色的眼眸疑惑地眨了眨,微微歪着头,似乎在分析这激烈的肢体接触到底是一种新形式的玩耍,还是……打架?

最终,她安静地放下手中的草药,站起身,小心地走过去,捡起了姐姐掉落在地的那根漂亮的蝴蝶发簪,捏在小小的手里,无声地站在几步之外,安静地、专注地看着眼前这场“激烈”的互动。

蝶屋里只剩下蝴蝶忍羞愤的呵斥、挣扎声和雪烛带着坏心眼的低沉笑声。

那指尖看似随意地抚动,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羽毛轻轻搔刮,又带着点灼人的热度。

忍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只是耳根微微泛起的红晕出卖了她的情绪。

她只能扭了扭腰肢,避开那只作乱的手,“快松手!大白天的像什么样子!”

“雪烛!”蝴蝶忍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明显的羞恼。

“诶?好了好了,不闹了不闹了...”雪烛立刻夸张地叫起来,但身体却飞快地弹开,敏捷得如同滑溜的游鱼,瞬间就离忍有两步远。

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脸上却还是那副欠揍的笑容,“不敢了不敢了!这就去买药材!香奈乎呢?”

刚才一直安静站在一旁,将兄长的无赖行径尽收眼底的香奈乎,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小步走到雪烛身边,抿着嘴,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大大的粉紫色眼眸里,却有微不可察的笑意一闪而过。

“走吧。”雪烛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香奈乎的头,又冲着蝴蝶忍挤眉弄眼,“忍,要买哪些药材?给张清单呗?省得我这个‘闲人’给你买错了。”

蝴蝶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被这个恶劣家伙挑起的情绪,从案几的抽屉里抽出一张早已备好的单子,没好气地甩过去:“照着上面写的买!别漏了!还有,看好香奈乎,别又惹出什么事!”

“遵命!忍大人!”雪烛笑嘻嘻地接过单子,夸张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然后拉上香奈乎的手腕就往外走,“香奈乎,走咯!给你买糖葫芦去!”

看着一大一小、一个蹦蹦跳跳一个安静跟着的身影消失在蝶屋门口,蝴蝶忍脸上佯装的怒意才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又温柔的笑意。

她轻轻摇了摇头,重新跪坐回去,拿起笔,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记录,只是那微微上翘的唇角,透露出主人此刻心情还算不错。

……

走出蝶屋,脱离了鬼杀队建筑群相对压抑的氛围,外面的阳光显得格外明媚。

这个依附于山脚下的小镇,因为常驻人员多为鬼杀队成员及其家属、后勤人员,气氛也不同于寻常城镇。

街道上行人不多,大多是穿着朴素、带着生活气息的镇民,也偶尔能看到佩戴着日轮刀的队士匆匆走过。

雪烛换下了他常穿的那身标志性的羽织,只穿了简洁便于行动的黑色便装,倒是少了几分剑士的煞气,多了些青年的活力。

香奈乎则安静地跟在他身侧,小手被他温热的大手牵住。

“啧,忍这单子列得够细的。”雪烛边走边抖开药材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十种草药名字,后面还标注了分量和品质要求,“血竭、没药、麝香……还要上品的?真是越来越挑剔了,不过也正常,毕竟要杀鬼以及给队员治疗嘛。”

他随口抱怨着,目光却在周围扫视,警惕着任何异常气息——这几乎成了习惯。

香奈乎安静地听着,目光也在好奇地看着镇子不同于蝶屋的烟火气。

她很少外出,即便跟着蝴蝶忍出来,任务也多,这样纯粹为了“买东西”而闲逛的经历几乎没有。

“看到啦!就那家,看着药材摆得挺满的!”雪烛指着不远处一家挂着老字号招牌的大药铺说道。

回春堂的门面颇为敞亮,几排顶到天花板的巨大药柜占据了大半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不刺鼻的复合草药气息。

店里有零星的几位客人在抓药。

老板是个胖胖的、面相和善的中年人,带着一副圆框眼镜,正笑呵呵地为一位老妇人称量草药。

“老板。”雪烛拿着单子走到柜台前,将单子递了过去,“照着这个,全按上面写的分量和品质配齐。”

老板接过单子,扶了扶眼镜,仔细看去。

起初他脸上的笑容还很和煦,但当目光扫过药材名和分量,特别是看到其中几种珍贵药材如“五步蛇胆粉”、“百年穿心莲”以及后面那醒目的“上品”二字时,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随即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这个……小哥,您这单子上有几味药材,店里……存货不太够了,品质也达不到上品的要求……”老板搓着手,语气带着歉意。

“比如这五步蛇胆粉,小店平日里用量不大,现在只有些普通年份的粉末。您看……要不换点别的?或者去镇子西头新开的那家问问看?他那家有时候能弄到些稀罕物……”

雪烛挑了挑眉。

常年与鬼打交道的敏锐直觉让他捕捉到了老板细微的、一闪而过的异常情绪波动——那绝不仅仅是缺货的窘迫,更像是一种……被戳穿了什么的惊慌?

他锐利的眼神如同实质般扫过老板胖乎乎的脸。

“老板,你这药铺看着也不小啊?”雪烛的声音依旧是惯常的懒散,但目光却带着审视,“这几味药按说不至于一点存货都没有吧?或者……是钱的问题?”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哗啦一声放在柜台上,钱币相互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钱不是问题,只要东西对。”

“哎呀!瞧您说的!真不是钱的问题!”胖老板额角似乎渗出了些微汗珠,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实在是最近货源紧张……那家,小哥您真该去看看,他那……”

“香奈乎。”雪烛突然开口,打断了老板的话,却并不是对老板说。

他侧头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他身边,视线偶尔停留在旁边小几上一排制作得颇为精美的药香囊上的香奈乎,语气瞬间变得温柔,“喜欢那些香囊?”

香奈乎闻言,粉紫色的眼眸终于从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彩布小囊上挪开,看向雪烛,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的喜好一向很少如此明确表达。

雪烛立刻笑了,仿佛药材缺货带来的那一点点不快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喜欢就买!老板,这些香囊,每一种香味都给我来一个!”他大手一挥,豪爽得不像话。

胖老板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重新堆起如释重负的笑容,忙不迭地应道:“好嘞好嘞!小妹妹好眼光,这都是用上等香料配制的,安神助眠最管用!”

他麻利地将货架上五颜六色,绣着平安、福字纹样的香囊逐一拿下,包装好。

就在老板低头认真包香囊,雪烛的注意力也暂时被哄妹妹开心的成就感填满时,香奈乎那双无波无澜的大眼睛,却像是穿透了空气,落在了通往店铺后堂的门帘缝隙处。

一丝极淡、极淡的味道,混杂在浓郁的药香中,悄然飘了出来。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气味如同尘埃般不起眼。

但对于从小在残酷环境中长大、感知天赋异禀的香奈乎,特别是经过蝴蝶忍精心调理嗅觉的训练后,这气味——

带着……腐坏的腥甜?还有一丝……鬼的气息?

香奈乎的瞳孔几不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夸张的动作,只是那只垂在身侧的小手,下意识地、极为轻微地朝着雪烛的衣角方向靠近了一点点。

这是她感到不安或警惕时的本能反应。

胖老板包好香囊,殷勤地递给雪烛。雪烛付了钱,随手将香囊全部塞到香奈乎怀里:“拿着玩。”

然后他重新看向老板那张似乎恢复了镇定的胖脸,敲了敲柜台上那张药材单,语气随意却不容置疑:“那几味缺的药……老板,方便带我看看你家仓库吗?或者后堂?万一你记错了呢?或者有啥压箱底的好货忘了?我眼神好,能帮你‘找找’。”

“这……这……”老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煞白如纸,“仓库太乱了!又脏!里面堆的都是下脚料,实在不能污了贵客的眼啊!而且仓库钥匙……钥匙今天不在我身上……”

“没事儿,”雪烛笑了,笑容依旧灿烂,但眼底却凝聚起一丝冰冷的寒芒,“我翻墙翻习惯了,破个门也没啥。”

“这个...”

看出老板的窘迫,雪烛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好吧,香奈乎,走吧。”

街道上,雪烛身为柱,自然感受到了那一丝鬼的气息。

“兄长,樱饼,想吃?”香奈乎仰起小脸,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雪烛低头看到香奈乎眼中一闪而过的期待——虽然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他就是能感觉到。

他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先办正事。等买完药,忍给的钱若有剩余,就给你买樱饼吃。”

他不能保证忍塞给他的钱够不够挥霍,得先紧着任务。

香奈乎轻轻点了点头,小脑袋随着他揉弄的动作晃了晃。

“兄长,姐姐让你来到药堂应该不是这里吧?”

“嗯,不是。”

“那为什么?”

“因为有味道,鬼的气息...”

忍清单上的药铺的位置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老街深处,空气中弥散着浓郁而复杂的药草苦香,闻着倒是让人莫名安心。

掌柜是一位带着圆眼镜、胡须花白的老先生,显然对熟客蝴蝶忍派来的人很是热情客气,对香奈乎也记得清楚。

“老样子,给蝶屋的啊?好的好的,稍等片刻。”老掌柜扶了扶眼镜,拿着清单去了药柜后面亲自取药。

雪烛则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香奈乎腰带上的香囊。

香奈乎安静地站在雪烛面前,小手却在小竹箱侧面一个不显眼的暗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小巧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铜币,然后用纤细的拇指“啪”地一声把它弹了起来。

小小的铜币在空中快速翻转了几圈,最终被她稳稳地接在手心,她没有看结果,只是默默地将铜币收回了暗袋里。

雪烛瞥见了她的动作,会心一笑。

他知道,这是她的小习惯,用硬币决定一些微小的、无关紧要的选择时,她不会看结果,而是按照当时的心意去做——就像刚才,她“决定”了不去追问樱饼的事。

这是他慢慢观察出来的,和香奈乎共同的小秘密。

“兄长,”香奈乎突然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仰起的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提醒,“忍姐姐说…还要买消炎用的蒲公英,最好要新鲜带露水的……另外,”

她顿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回忆忍交代的其他注意事项,最后补了一句,“她说,西街新开的那家杂货店可能有更好的药杵,让兄长一起去看看。”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雪烛立刻收起了那点散漫的玩心。

蒲公英还好,新鲜药材可能需要去城外碰运气。

那药杵……忍平时对制药工具的要求近乎苛刻,这显然是更重要的任务。

他点点头:“好,知道了,等抓完这里的药我们就去。”

就在这时,药铺门口的光线猛地一暗。

一个穿着花哨和服、面敷白粉、画着浓妆的女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掌柜的!救命!外面…外面好可怕!我家孩子他爹好像……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缠上了!”她声音颤抖,几乎要哭出来。

药铺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一下。

雪烛眼神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香奈乎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步,另一只手已经悄然按在隐着的日轮刀柄上。

那种气息…虽然微弱,但带着一丝阴冷和不祥!不是寻常的疾病或者流氓滋事!

掌柜的也被吓了一跳,从柜台后紧张地探出头来:“阿姊,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女子,似乎是附近游郭里的艺伎,扶着门框喘息着,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向门外街角的方向:“就、就在前面的小巷子里!”

“他今天说有些不舒服,刚才突然像发了狂一样跑出去,力气大的吓人,我们拉都拉不住,追到这里时…看到他、他好像…在…在吃路边的猫!眼睛…眼睛都变成绿色了!”她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吃猫?绿眼?!

雪烛和香奈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这绝不是什么疾病或药物中毒!

“叮铃~”雪烛压低声音道:“香奈乎,待在这里,锁好门,照看掌柜和这位夫人。除非我回来,否则不要出来!”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是,兄长。”香奈乎立刻接过铃铛,握在手心。她小小的身形瞬间绷紧,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右手也不动声色地按向了自己腰间的刀柄。

虽然年纪小,但她同样是在严苛训练中成长起来的鬼杀队队员,是花柱香奈惠认可的继子。

雪烛不再多言,猛地拉开药铺的门冲了出去,身影快如一道银色的闪电。

刚才那女子所指的小巷就在斜对面不远处。

还未完全靠近,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腐肉腥气就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微弱但绝不容错辨的——鬼的气息!

比下弦弱得多,但非常鲜明,而且不止一股!

还有…幼童惊惧的哭泣声!

雪烛的心沉了下去。

他足尖点地,身影急掠,几乎是瞬间就冲入了那条阴暗狭窄的小巷。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巷子深处,一个身材高大但明显扭曲、穿着破旧工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他的身前,一只被啃食了一半的猫尸残骸散落在地,血污狼藉。

而在男人前方几步远的地方,一个穿着脏兮兮小和服的、约莫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正跌坐在地上,吓得脸色惨白,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惊恐地看着那扭曲的男人,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着。

更令人心头发寒的是,在小巷更深的阴影里,隐约还蹲伏着另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那身影的牙齿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啃噬骨骼的“咔嚓”声!

果然是鬼!而且是两只新生的劣鬼!正在捕食!一只的目标似乎已经是那个无辜的孩子!

“放开他!”雪怒喝一声,没有丝毫犹豫。

“冰之呼吸·壹之型·凛冬突刺!”

锵——!

清冽刺骨的寒光乍现!如同暴风雪骤然降临这条污秽的小巷!

雪烛的身影几乎化为一道冰蓝色的残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疾冲!

手中那柄刀刃边缘带着精致雪花纹路、刀身晶莹如冰的日轮刀斜斩而出,目标直指那正扑向小男孩的扭曲恶鬼的头颅!

刀锋所过之处,空气中竟凝结出细碎的冰晶微粒,轨迹锐利刁钻,带着冻结万物的凛冽杀意!

那被鬼血刺激得发狂的新生鬼本能地感觉到了致命危险,猛地扭过头!

他脸上布满了暴起的青筋,一双浑浊的眼睛变成了恐怖的竖瞳猫眼,透着贪婪与原始的疯狂!

他嘶吼着,竟以一种不符合那巨大身躯的敏捷向侧面扑去,同时伸出变得乌黑、指甲如钩的利爪抓向雪烛!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刺耳响起!雪烛这倾尽全力的一刀,精准无比地沿着那鬼的颈侧划过!

与此同时,巷子深处那个一直在啃噬猫尸的瘦小身影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个女性,或者说女性模样的鬼。

她衣着褴褛,脸上沾满了血污,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绿光,眼神空洞中带着嗜血的兴奋。

她也闻到了更鲜活、更诱人的人类气息!

她抛下爪子里残余的猫腿骨,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手脚并用,朝着战场中心(准确说是朝着雪烛的后背)猛扑过来!

前有半残暴怒的猛鬼利爪,后有瘦小却迅捷无比的鬼影突袭!腹背受敌!

雪烛的眼神冰冷至极。

他面对前方抓来的利爪,手腕灵巧一转,日轮刀由斜斩变为上撩格挡。

“冰之呼吸·叁之型·永冻霜环!”

噌!嗡——!

刀光在他身前猛地划出一个完美的冰蓝色圆形!

凌厉的劲风伴随着飞舞的细密冰晶,瞬间形成了一道高速旋转的、如小型龙卷般的气流冰盾!

叮叮当当!暴怒鬼的利爪狠狠抓在这圈冰盾之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甚至溅起了几丝寒冰碎屑,硬生生被挡在圈外!

借着这格挡的力道和旋涡的旋转势头,雪烛身体如同最灵巧的雪豹般猛地向侧后方弹射旋转,动作行云流水,刚好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背后那只瘦小女鬼带着腥风、直插他后心的一爪!

那女鬼一击扑空,爪尖在墙壁上刮出几道深深的爪痕,碎石四溅!

她有些愣怔地扭头,似乎没想到这个人类的速度和反应这么快!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交错瞬间,雪烛旋转落地的位置,恰好是那个吓傻了的小男孩身边!

他看也没看那吓得失魂的孩子,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小男孩的后衣领,像拎起一只小包袱般毫不费力地将他提起,然后猛地向后扔去!

方向正是药铺门口香奈乎的位置!

“香奈乎!接住!”

小男孩尖叫着飞向巷口。

几乎在同一时刻,巷口紧闭的药铺门被猛地拉开一道缝,香奈乎的身影如同出膛的子弹般疾射而出!

她精准地判断好落点,半空中张开手臂,稳稳地将飞来的小男孩接在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噔噔噔”连退几步,后背砰的一声撞在药铺的门板上,但她双臂始终牢牢护着怀中的孩子。

小男孩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突然的安全感交织,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干得漂亮!”雪烛瞥见这一幕,心中稍定。

雪烛刚扔完孩子,重心正处于调整的瞬间,那只鬼便扑向雪烛,面对这完全搏命的野蛮冲撞,轻描淡写一刀,将其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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