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吴用定计要结交武松,刘唐与韩伯龙领了密令,翌日便在朱家酒楼外守候。
直到武松空闲下来,独自坐在角落饮酒,二人这才开始上前接触。
“这位好汉请了!”
刘唐走到武松桌前,抱拳施礼,“在下刘唐,昨日见好汉与那朱都头放对,端的是好武艺!拳脚生风,神威凛凛,令人好生钦佩!不知可否赏脸,容刘某做个东道,请好汉饮上几杯水酒,结识一番?”
武松抬眼望去,见这汉子赤发黄须,骨健筋强,虽衣着寻常,但目光炯炯,气度不凡,言语间又甚是诚恳,心中便先有了三分好感。
他本是豪爽之人,素喜结交江湖好汉,当下起身还礼道:“兄台过奖了。在下武松,蒙兄台抬爱,敢不从命?”
刘唐大喜,忙道:“武松兄弟果然爽快!此地嘈杂,不如我等寻个雅间清净说话。”
说着便招手唤过伙计,“给我等寻个上好的雅间,好酒好菜尽管上来,休要吝啬银钱!”
那伙计见刘唐这般气派,不敢怠慢,连忙引三人上了二楼,转入一间临街的僻静雅阁。阁内陈设清雅,窗明几净,推开窗便可望见街上行人往来。
三人分宾主落座,刘唐便抢过酒牌,也不细看,只拣那标价最贵的酒菜一连点了七八样,什么肥鹅烧羊、嫩鸡酿鹅、鲜鱼辣汤、时新果子,并两角上等金波酒。
韩伯龙在旁看着,眼见那酒钱如流水般花出去,虽知是吴学究交代的正事,仍不免觉得肉痛,眼皮直跳,但却又不好作声,只得暗自腹诽这刘唐真是不拿银钱当回事。
武松见刘唐如此慷慨豪爽,点菜时眼都不眨,心中好感又增几分,暗忖:“这刘唐兄弟倒是个豪爽之人,可交。”
不多时,酒保将酒菜流水价送将上来,摆满了整张桌子。刘唐亲自执壶,将三人面前的酒杯斟得满满当当,随即举杯道:“武松兄弟,今日得见尊颜,实乃三生有幸!刘某先敬你一杯!”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武松亦不推辞,道声“请”,举杯便干。这金波酒乃是酒楼珍藏的佳酿,入口醇厚,回味甘甜,武松赞道:“好酒!”
酒过三巡,菜尝五味,席间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三人都是江湖上行走的,便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从山东的拳法说到河北的枪棒,从江南的风物谈到塞北的豪情,越说越是投机。
那刘唐虽性情粗豪,却颇有见识,说起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滔滔不绝。武松听得入神,不时发问,更觉这赤发汉子见闻广博,非是寻常人物。韩伯龙则在旁不时插科打诨,调节气氛。
说着说着,刘唐忽地将酒杯重重一顿,叹道:“说起这江湖事,有时真教人憋闷!如今这世道,奸臣当道,贪官横行,只苦了天下百姓!”
武松闻言,眉头一皱,问道:“刘唐兄弟何出此言?”
刘唐道:“武二哥有所不知。我有个结义的兄弟,在大名府知府梁中书手下当差。前些时日他来寻我吃酒,说起一桩事,真真教人气破胸膛!”
他四下看了看,这才继续说道:“那梁中书,乃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为了给老丈人贺寿,在民间搜刮十万贯金珠宝贝,号称‘生辰纲’!
如今大名府境内,已是闹得鸡飞狗跳,官吏如狼似虎,挨家挨户催逼税赋,稍有延迟,便是锁链加身,投入大牢!我那兄弟说,已有好几户人家被逼得卖儿卖女,甚至投井上吊!”
“竟有此事!”
武松听得虎目圆睁,一股无名火直冲顶门,“砰”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盘乱跳,“这梁中书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国为民,反倒如此鱼肉百姓,巴结权奸,真真该杀!”
刘唐见武松怒发冲冠,心中暗喜,知是火候到了,便顺势道:“武二哥说得是!这等不义之财,取自民间,若能劫下来,散还百姓,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武松眼中精光一闪,盯着刘唐:“刘唐兄弟的意思是?”
刘唐道:“不瞒武二哥,刘某早有此心!若那生辰纲押送队伍经过济州的地头,俺定要劫了这不义之财!一来为百姓出口恶气,二来也可用这些钱财接济穷苦百姓,岂不快哉!”
“好!”
武松听得血脉贲张,猛地一拍大腿,“刘唐兄弟此言,深得我心!这等害民之财,取之何妨?兄弟若要成事,武二愿助一臂之力!”
刘唐心中狂喜,却故作愁眉道:“武二哥有此心意,刘某感激不尽。只是这生辰纲何时起运,走哪条路线,押送之人是谁,这些机密要事,我等却无从得知。若无确切消息,贸然行动,无异于大海捞针。”
武松闻言,高涨的情绪也不由一滞,浓眉紧锁:“这倒是个难题……”
就在此时,一直在旁静听的韩伯龙忽然轻轻咳嗽一声,开口道:“二位哥哥,若只是消息来源,小弟或许能帮上忙。”
刘唐配合地急问:“韩兄弟有何门路?”
韩伯龙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小弟认得一人,姓吴名用,表字学究,江湖人称‘智多星’,乃是济州郓城县人氏。此人满腹经纶,足智多谋,更兼交游广阔,三教九流中皆有耳目。尤其对官场动向,甚是灵通。若说这生辰纲之事,恐怕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武松忙问:“这吴学究现在何处?”
韩伯龙道:“说来也巧,吴学究近日正在郓城县中访友。小弟与他有些交情,若武二哥有意,小弟可代为引荐。”
武松大喜,拍案而起:“如此甚好!还请韩兄弟务必帮忙引见!武二定要当面请教!”
刘唐也附和道:“正是!此等大事,若有吴学究这般智谋之士参与,必能成功!韩兄弟,劳你安排,刘某也要一同拜见!”
韩伯龙见刘唐如此入戏,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吟道:“既然二位哥哥都有此意,小弟便斗胆做个安排。明日巳时,仍在此酒楼前相聚,小弟去请吴学究过来,与二位哥哥相见,共商大计,如何?”
武松毫不犹豫应道:“好!就依韩兄弟!明日巳时,武二在此恭候!”
刘唐举起酒杯,慨然道:“来来来,为我等明日之会,满饮此杯!”
三人举杯一碰,俱是仰头饮尽。
又饮了几杯,说了些闲话,刘唐便借口天色已晚,与韩伯龙告辞离去。武松亲自将二人送出酒楼门外,看着他们身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返回自己在后院的住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