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内的黑暗比墨更浓。
“幽灵”眼中的红外视野一片混乱。
那些原本静止的热带植物，此刻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狂暴的激素。
猪笼草喷吐酸雾，阔叶林释放高压静电，地下的根系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这片空间彻底封死。
“启动紧急跃迁程序！”
“幽灵”按住太阳穴，身体轮廓开始模糊，试图转化为高频粒子流穿透墙壁。
这是伊甸园赋予他的保命底牌，能在一毫秒内跨越百米障碍。
滋——
空气中传来一声焦糊的爆响。
“幽灵”刚刚虚化的身体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重重跌回实体，一口蓝色的生物血液喷在地上。
“怎么可能……空间系数被锁死了？”
他惊恐地看向四周。
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藤蔓，实际上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生物磁场发生器，这里的磁场频率被修改成了专门针对能量体的乱码。
噗通。
不远处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是“蜂鸟”。
那个背着金属箱的矮个子，此刻已经被几根带着紫色绒毛的“迷魂藤”缠住了脖子。
那些绒毛极其尖锐，刺破了他脖颈上的皮肤。
某种针对神经系统的生物碱注入血液。
“蜂鸟”翻着白眼，嘴角流涎，手里那把威力巨大的震荡匕首当啷落地，整个人像是一摊烂泥般抽搐。
至于最早倒下的“变色龙”，此时已经被地衣完全覆盖，只剩下一只靴子露在外面。
全军覆没。
甚至不需要那个女人亲自动手。
陆灵珊坐在岩石上，手指轻抚着身旁那株大王花的花瓣，眼神漠然，像是在看笼子里的几只小白鼠。
“大人说过，再锋利的刀，也砍不断流水。”
“再先进的科技，也离不开土地。”
她轻声低语，随后抬起手，掌心向下虚按。
轰隆。
地面裂开。
三朵巨大的食人花破土而出，张开布满粘液的巨口，分别将这三个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伊甸园”特工一口吞下。
花瓣闭合。
只露出三个脑袋在外面，身体被花茎内部的肌肉紧紧锁死，强效麻醉剂顺着毛孔渗入。
这就是植物的监狱。
……
半小时后。
几辆黑色的商务车撞开植物园的大门，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徐四叼着烟，手里提着一个强光手电，带头冲进了温室。
“陆姑娘！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支……”
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强光手电的光柱扫过大厅，徐四手里的烟头掉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公司专员们更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有人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配枪。
这哪里是抓捕现场。
这简直是某种诡异的现代艺术展览。
巨大的食人花像是三个绿色的茧，整齐地排列在大厅中央，那三个把公司安保当猴耍的顶尖特工，此刻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得像是婴儿。
除了脖子以下被死死卡在花茎里。
陆灵珊站在旁边，正在用一片湿纸巾擦拭手指，看到徐四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徐四先生。”
“货到了，签收一下吧。”
徐四咽了口唾沫，感觉牙花子有点疼。
这就是龙虎山的手段？
这特么比杀了他们还吓人好吗！
“咳……那个，陆姑娘，辛苦了。”
徐四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上去要人，“带走！都特么小心点，别被花咬了！”
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专员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拿着电锯和分离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三个倒霉蛋从食人花嘴里抠出来。
装车，上铐，打镇静剂。
“那个领头的。”
陆灵珊指了指被担架抬走的“幽灵”，语气平静，“大人对他感兴趣，单独关押，别让任何人接触，包括你们公司的高层。”
徐四愣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明白。”
他把那包烟捏扁，塞进口袋，“我会安排进地下的绝密审讯室，赵董亲自盯着。”
陆灵珊没再说话，转身没入黑暗，像是一株重新归于泥土的植物。
……
京城地下两百米，哪都通绝密审讯室。
这里墙壁是半米厚的铅板，所有的信号都被屏蔽，连空气循环系统都是独立的。
“幽灵”被绑在一张特制的金属椅上。
他的四肢被合金镣铐锁死，头上戴着一个像是头盔一样的脑波干扰仪。
赵方旭站在单向玻璃外，脸色凝重。
“怎么样？”
“不行。”
负责审讯的技术主管满头大汗，“这家伙的大脑皮层有一层奇怪的防火墙，不是生物层面的，像是……某种程序锁。只要我们试图读取记忆，他的脑神经就会自毁。”
赵方旭皱眉：“物理手段呢？”
“试过了。”主管苦笑，“这家伙痛觉神经被切除了，哪怕把他切成片，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死局。
这就是“伊甸园”的死士。
就在赵方旭准备下令暂停审讯时，异变突生。
嗡——
审讯室角落的一盆用来装饰的绿萝，突然无风自动。
并不是那种被风吹动的摇摆。
而是它的根系，毫无征兆地刺穿了花盆底部的陶瓷，刺穿了合金地板，像是一根探针，笔直地扎入了地底深处。
千里之外，龙虎山。
老柳树的树干内，楚休睁开了双眼。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地下密室。
只要有植物的地方，就是他的耳目。
只要根系能到达的地方，就是他的领域。
“神魂，出。”
楚休的神念化作一道无形的波纹，顺着大地龙脉，顺着那根跨越千里的根须网络，瞬间抵达了审讯室。
啪。
那一株不起眼的绿萝，叶片猛地炸开。
一股肉眼无法察觉的绿色微光，从碎裂的叶脉中飞出，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无视了铅板，无视了脑波干扰仪，直接钻入了“幽灵”的眉心。
正在闭目养神的“幽灵”，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到了极致，眼白上翻。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粗暴地撕开了他的天灵盖，把一只冰冷的大手伸进了他的脑浆里，肆意搅动。
这不是审讯。
这是降维打击。
在楚休庞大的神魂之力面前，所谓的意志力、所谓的程序锁，脆弱得像是一张湿透的草纸。
“不……出……去……”
“幽灵”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全身肌肉痉挛。
他的意识防线在一瞬间崩溃。
他的灵魂被那股绿光强行拖拽，拽出了躯壳，拽入了一个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尽根须盘绕的黑暗空间。
在这里。
他看到了那棵树。
顶天立地，根植虚空，每一片叶子上都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
而在那树下，一双淡金色的竖瞳，正漠然地注视着他。
如同神明注视着蝼蚁。
“把你知道的，都交出来。”
那个声音不是在询问。
是在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