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枯草碎屑,顺着S形土路往山坳里灌。杨毅趴在第一个转弯坡的灌木丛后,掌心沁出冷汗,死死攥着气枪。
他是穿到这山坳牛家村的现代人,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杀人。可眼下,这群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是让他们冲进村子,老弱妇孺根本活不了。杨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瞄准镜的十字线,一遍遍校准在坡下那个骑马的土匪头目身上——进入射程,机会来了,必须一击即中。
这头目是伙土匪的核心,左额角一道蜈蚣疤,满脸横肉,凶得吓人。他披件油腻发黑的短皮袄,领口敞着露着胸膛,腰间挎柄宽背弯刀,刀鞘上凝着暗红血渍。胯下瘦马虽单薄,却被他催得蹄声急促,一步步往弯道深处逼——
马蹄声踏碎枯草,越来越近,像敲在杨毅的心上。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喉结滚动了一下,再次深呼吸压下翻涌的恶心感。他知道,只要扣下扳机,一条人命就没了,可不这么做,死的就是村里的人。杨毅闭上眼,强行把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压下,再睁开时,眼里只剩决绝,指尖的颤抖渐渐平复。
当匪首完全踏入第一个弯道,身影清晰地锁在瞄准镜里时,杨毅咬了咬牙,指尖猛地加力,扣动扳机!
“噗”的一声轻响,被马蹄声与牛车轱辘声盖过,根本没人听见。
匪首浑身一震,像被无形硬棍撞中脖子,瞬间僵住。不是疼,是突如其来的沉闷冲击感,麻得半边身子没了知觉。他本能地抛开缰绳,双手死死捂向脖子,脑袋快速转动,慌慌张张扫着路边草丛、坡上灌木,连头顶树枝都瞥了眼——满脑子都是“啥玩意撞我?山猫还是野狗?”
山坳里野兽多,这土匪头目这辈子只识刀斧钢叉,压根没听过“枪”,更想不到会有人伏击,只当是野兽窜出来偷袭。
就在他四处找“凶手”时,掌心传来温热黏腻的触感。他低头瞥了眼手,瞳孔骤缩——满手是血,顺着指缝“咕嘟”往外冒,滴在马背上溅起血花,转眼浸红了胸前皮袄。
肾上腺素还在压着痛感,他没觉得多疼,可莫名流血的恐慌顺着脊椎往上窜。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野兽撞一下顶多疼,咋会流这么多血?脖子上还能摸到个“窟窿”,血越按越急。
他想喊手下“看到啥了”,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半句话说不出来。瘦马没了缰绳束缚,被他骤然动作惊得扬起前蹄嘶鸣,原地打转。二当家慌忙用右手攥住缰绳,身子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他的眼神从找凶手的茫然,变成发现流血的慌乱,最后掺了丝说不清的恐惧——不是怕疼,是怕这莫名其妙的失血。力气一点点流失,手脚越来越沉,眼前开始发花,可直到此刻,他连半个敌人的影子都没瞧见。
“二当家!你咋了?”探路的土匪终于看清他满手是血,声音抖得不成样。
这声喊像炸雷,在队伍里炸开。
十几个探路土匪瞬间僵住,手里的刀斧钢叉忘了举,直勾勾盯着二当家的血手和红皮袄,脸上的蛮横劲全没了,只剩实打实的慌乱。他们跟着这头目抢过不少村落,从没见过这种怪事——没人喊打,没见人影,没听见异响,凶悍的二当家好端端骑在马上,脖子就突然冒血。
“是啥玩意?!”矮壮土匪攥着铁锤,乱扫着草丛灌木,连脚下石子都踢飞了,“刚才没东西窜出来啊!”
“是山雀啄的?”瘦高个举着钢叉抬头瞅树枝,深秋树枝光秃秃的连个鸟窝都没有,立马否决,“不对!鸟啄能流这么多血?”
队伍中间围着牛车的土匪也涌上来,一个个伸长脖子张望,惊得往同伴身后缩,嘴里嘀嘀咕咕:“邪门!太邪门了!”
二当家还在马背上晃悠,右手死攥缰绳,左手按着脖子,血越按越急,“嗬嗬”的漏气声越来越响,眼神从慌乱变成涣散。他想指着啥,胳膊抬到一半就软了,身子一晃,重重摔在土路上。
“二当家!”几个离得近的土匪慌忙扑过去扶,后面的土匪也跟着往前涌,原本拉长的队伍,瞬间在弯道处挤成一团——有人蹲地上查二当家状况,有人举着铁器四处张望,有人凑一起嘀咕,整个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没人见过这场面,没人知道咋回事。没看到敌人,没碰到野兽,没听见暗器声,一个凶悍的土匪头目,就这么不明不白流血倒地。
“是怪病!”裹麻布头巾的老土匪嗓子发颤,“山里有邪病,好好的人说犯就犯,流血止不住!”
这话像救命稻草,瞬间在土匪中传开。
“对!肯定是怪病!”矮壮土匪连连点头,脸上慌乱变成恐惧,“不然咋啥都没见着就流血?”
“牛家村邪门得很!”有人想往后退,却被前面的人挡住,进退两难,手里的铁器都松了劲。
杨毅趴在灌木丛后,看着二当家倒地,胸腔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哪怕对方是作恶多端的土匪,指尖还是残留着扣扳机时的僵硬感。但他没功夫矫情,眼下土匪挤成一团,正是致命一击的好时机。他强压下不适,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对着对讲机沉声道:“牛四,动手!”
牛四猛地挥下菜刀,藤网受力的那根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