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珠关上门,后背已沁出薄汗。
她望着廊下阴影里的骆辰,心头翻涌难平,自己竟然真的带他回来了。
说的是赌蔡家生机,可一旦暴露他身份,不仅蔡家要被秦王清算,自己那日与他的事若被翻出,更是万劫不复。
可若放他走,是不是蔡家就真的如他所说只能任由聂超拿捏,迟早沦为秦王弃子。
聂云珠再次看向了骆辰,看着对方那高大的身影,她感觉腿有些软。
腿?想到那天自己用腿对他做的事情,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你且藏好,别乱走动。”她咬着唇,声音压得极低,转身快步往内院去,脚下步伐都带着几分虚浮。
骆辰看着对方略显仓皇的背影,不自觉的笑了笑。
自己本来已经忘记了那天的事情了,此时见到她不由的又想起来了那天的事情,或许当时自己禽兽一点儿也不错。
不多时,聂云珠折返,手里多了件灰布长衫,递过来时眼神躲闪:“换上,别穿你这身衣裳,我给你打扮一番。”
骆辰接过了衣服,利落换好。
聂云珠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亲自给骆辰化妆。
如兰的气息喷洒在骆辰的脸上让骆辰心中痒痒的。
手不自觉的就伸了出去。
出奇的聂云珠并没有躲避,只是咬着牙继续给骆辰化妆。
化妆完毕,骆辰整个人像是褪去一身的锐气,倒真有几分寻常远亲的朴素模样。
“等会儿对外只说你是我娘家远房表哥,姓林,从乡下赶来投奔,恰逢我回聂府,便顺路带回来暂歇。”
聂云珠抬眸看他,语气带着丝丝的颤抖,“大伯蔡坤心思细,定会盘问,你只说家里遭了灾,听闻京都有亲戚,便寻来,其余多一句都别讲,尤其别露半分见识,装得木讷些。”
骆辰挑眉,“这个我知道,只是对方如果问起与聂家的亲缘关系我该如何回答?”
聂云珠道:“就说我外祖父远房堂弟的儿子,隔了两层,寻常不往来,他未必知晓。”
聂云珠语气带了几分叮嘱,“府里还有我夫君蔡铭,性子直,对秦王本就有怨,倒未必会多查,
可你也别与他多攀谈,重中之重,别让任何人认出你是骆辰,否则咱们都完了。”
她这话半是提醒,半是忐忑,眼神里藏着后怕。
骆辰瞧着她泛红的眼角,忽然开口:“你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肯帮我?”
聂云珠一怔,有些羞恼的瞪了一眼骆辰,故作清冷的道:“我,我,我不是帮你,是帮蔡家。”
话虽硬气,语气却软了几分,“那日你……也算给我留了体面,我信你,信你不至于害蔡家。”
骆辰眸色微动,道:“放心,一切按你说的来。”
聂云珠这才稍松口气,引着他往西侧偏院走,沿途遇着老仆,便按编好的说辞应付,果然没人多问。
只是路过正厅外时,恰逢蔡坤从里头出来。
蔡坤一身青袍,面色沉郁,见聂云珠身边跟着个陌生男子,愣了一下当即停步:“云珠,这是何人?”
他蔡家被老皇帝惩罚囚禁家中,虽然这个惩罚并不是很严格,但是京都的人也和蔡家划清了关系。
等闲的时候确实没有人来蔡家这边了。
聂云珠心头一紧,连忙上前福身:“公公,这是我娘家远房表哥,姓林,家里遭了涝灾,来京都投奔,我瞧他无处可去,便先带回来歇两日。”
蔡坤目光扫过骆辰,上下打量,见他衣着朴素,垂着眼帘,神情木讷,倒真像个乡下汉子,却仍沉声问:“哪支的远亲?以前怎没听过?”
骆辰按聂云珠教的,低眉顺眼开口,声音刻意放粗:“回……回蔡大人,是外祖父堂弟家的,隔得远,晚辈小时候见过表姑一面,此番实在走投无路,才敢来叨扰。”
蔡坤眯了眯眼,又问了几句乡下情形,骆辰捡着寻常灾年景象答了,语气拘谨,没露半分破绽。
蔡坤见状,倒也没再多疑,只淡淡道:“既来了,便先住西侧偏院,别乱逛。”
“谢蔡大人。”骆辰连忙应声。
聂云珠悬着的心总算落地,连忙引着骆辰往偏院去,进了屋便反手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板,气息都有些不稳。
骆辰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嘴角勾了勾:“聂夫人,倒是多谢了。”
聂云珠瞪他一眼,语气带着余悸:“别谢我,若你露了马脚,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话虽狠,却没了方才的紧张,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的魅惑。
骆辰大呼受不了,这不经意的诱惑才是真的致命。
西侧偏院偏僻简陋,院角荒草半枯,唯有一株老槐树枝桠遮了半扇窗。
骆辰住下后,白日里大多静卧屋中,只有在暮色昏沉时,才借着倒垃圾的由头,在院外矮墙下徘徊,暗中留意蔡府动静。
蔡府老太太现在卧病在床,又被老皇帝惩罚,气氛本就沉闷。
而聂超回京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为蔡府开脱,此时府里更是暗流涌动。
骆辰不止一次撞见仆妇们凑在柴房外窃窃私语,言语间满是分歧。
有老仆念着聂蔡两家姻亲情分,盼聂超能念旧情帮蔡家解困;
也有经历过当年构陷案的,咬牙骂聂超攀附秦王、忘恩负义,说他此刻登门,定是想把蔡家绑在秦王船上当垫脚石。
这日午后,骆辰正倚窗假寐,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夹杂着蔡坤与蔡铭的争执。
“聂超昨日派人送了帖,邀您去聂府赴宴,明摆着是想拉拢咱们!”
蔡铭语气急躁,带着几分不甘,“蔡家被封门多日,再不低头,迟早要败落,不如……”
“住口!”蔡坤冷声打断,语气沉得能滴出水,“聂超是什么人?当年秦王构陷蔡家,就是聂家的那个聂易出的主意。
聂超对此缄口不言,如今攀了高枝,倒来装好人?
他邀我赴宴,是想让蔡家公开站队秦王,日后秦王登基,咱们便是他手里的刀,刀钝了,第一个被扔的就是蔡家!”
“可咱们还有别的路吗?”蔡铭声音发颤,“二叔死在发配的路上,祖母病重卧床,府里连月钱都快发不出了,总不能坐以待毙!”
蔡坤沉默良久,才叹出一口浊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再等等,此事急不得。
聂超靠不住,秦王更狠,贸然站队,只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