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妃对骆辰愈发上心,不仅让他常驻宫中,还特许他自由出入自己的寝殿,
连秦王来时,也会刻意让骆辰留在殿内伺候,美其名曰“听戏解闷”。
秦王虽对骆辰仍有几分疑虑,却架不住苏妃撒娇缠磨,再加上骆辰平日里依旧维持着温顺清俊的模样,谨言慎行,倒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夜半时分,宫墙浸在冷月光里。
连廊中的灯笼燃得昏沉,影影绰绰投在青砖上。
骆辰拢紧玄色常服袖口,悄悄的沿苏妃寝殿西侧偏阁廊下走去。
尽头有一间密室。
那是秦王处置私档的暗室。
传闻秦王早年与外臣勾连的密函,便藏在壁龛暗格中。
他现在深得苏妃信任,白日伴她谈情说笑,夜里借值守之名探查,今夜倒是终于找到一个机会。
暗室门轴抹过蜡,推时只漏出一丝轻响,屋内弥漫着旧纸与檀香混合的气息,骆辰摸出火折子,指尖拢着微光,目光扫过排架上的木盒。
壁龛藏在书架后侧,需按动第三层左数第二本《女诫》方能开启。
这是他前日趁苏妃翻书时,余光瞥见的机关暗记。
指尖刚触到书脊,身后忽传来一声轻咳,清泠如碎玉,惊得骆辰火折子险些脱手。
他猛地回身,见苏妃立在门口,素色寝衣外罩着银狐披风,鬓边珠钗未卸,眸光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竟不知站了多久。
骆辰心头一沉,攥紧袖中短匕,却未敢妄动,大意了。
此处是后宫,他私闯暗室,若苏妃声张,自己恐怕想要全身而退就有些难了。
“我就知道,你接近我一定有目的!”
苏妃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哀伤。
她对骆辰用情很深,虽然她知道对方很可能是在利用她。
但是她却甘愿自己蒙蔽自己。
她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在骆辰的身上,骆辰动身的那一刻她其实就知道了,便悄悄的跟了上来。
“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苏妃问。
骆辰沉默。
苏妃也没有等骆辰回答,“在京都能有这个胆量的只有一个人,骆辰,骆大人。”
骆辰沉默,这已经是承认了,自己也不想继续欺骗这个女人了,这些天他也看出来了,她只不过是秦王圈养的金丝雀而已。
秦王好像不行,因为秦王好像没有在这里留宿过。
但是他却又颇为喜好美色,这在前世或许就是精神病的一种。
“骆大人深夜至此,是寻什么要紧东西?”
苏妃语气平淡,无怒无嗔,缓步走进来,带起一阵冷香。
骆辰垂眸躬身,沉声道:“娘娘,小的,小的,只因察觉暗室有异动,怕惊扰娘娘,才贸然闯入查看。”
这话牵强,他自己都觉心虚,指尖已按在匕首柄上,已经做好了冲出皇宫的准备了。
苏妃却没接话,走到书架前,目光落在那本《女诫》上。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书皮,忽然抬眼望他,眸光里藏着几分深意:“异动?这暗室除了本宫,唯有你知晓机关,何来异动?”
骆辰浑身一僵,知已被戳穿,索性直起身,坦然道:“娘娘既已知晓,臣不敢隐瞒,我就是骆辰。
我这次来的目的想必娘娘也能猜到一些了。”
苏妃神色暗淡:“所以,你承认是在利用我了?”
骆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口道:“秦王结党营私,祸乱朝纲,人神共愤。
臣这次来就是寻找他的其罪证,只要将他勾结北蛮的罪证公布出去,北疆百万大军以及京都的几个重镇都会站在秦王的对立面,这对天下,对百姓来说都是好事不是吗?”
骆辰说话之时,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温婉,而是多了几分霸道。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自然流露出他本来的样子。
这时骆辰看苏妃的眼眸里满是坦然。
苏妃静立片刻,只是痴痴的看着骆辰,似乎要将骆辰看穿。
忽然她抬手,按动《女诫》,壁龛暗格缓缓弹出,里面果然放着一叠泛黄的信函。
她拿起最上面一封,看了眼落款,递到骆辰面前:“你要的,是这些?”
骆辰瞳孔微缩,忙伸手去接,却被苏妃按住手腕。
“查可以,但不能在本宫这里出事,我死了无所谓,但是我还有家人,他们不能被我连累了!”
骆辰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苏妃见状叹了一口气道,“这里可是秦王重点防备的地方,如果不是我,你想要顺利到这里根本不可能。
十分钟后,禁军会巡到这一带,不过我会帮你拖延一下。
你需在他们过来之前离开,切记不可带走信函,只能记诵关键内容,信函只有留在此处,才不会引人怀疑。”
骆辰没想到苏妃竟愿相助,忙躬身道:“谢娘娘成全,臣记下了。”
苏妃松开手,退到门边,抬手吹灭他手中的火折子,只留门外透进的微光:“速记,本宫在外面替你守着,若有动静,便咳嗽为号。”
说罢转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骆辰不敢耽搁,借着微光快速翻阅信函,将秦王与藩王私通、挪用军饷、意图勾结外敌的关键语句一一记在心里。
约莫一炷香时间,门外传来一声轻咳,他立刻合起信函,按原样放回暗格,推回书架,快步走到门边。
苏妃立在廊下,见他出来,递过一方温热的帕子:“擦擦汗,你的脸色太难看。”
骆辰接过擦了汗,刚要说话,远处已传来禁军甲胄摩擦的声响,越来越近。
苏妃忽然抬手,将自己鬓边的珠钗拔下,掷在地上,珠钗落地发出清脆声响,她随即蹙眉,对骆辰道:“你方才替本宫捡钗,不慎撞翻了暗室木盒,本宫训了你几句,记好了?”
骆辰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应是。
禁军巡至廊下,见苏妃立在门口,忙躬身行礼:“娘娘安。”
苏妃淡淡点头,目光扫过禁军,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深夜巡营,动静轻些,扰了本宫休息,我让殿下治你们的罪!”
说着瞥了眼身侧的骆辰接着道,“方才这伶人替本宫捡珠钗,笨手笨脚撞了东西,本宫正训他,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
禁军见状,眼神虽然又疑惑,但是也不敢多问,连忙应诺,躬身退着离开。
待禁军身影消失在拐角,苏妃才看向骆辰:“走吧,从侧门出去,以后要是无必要,千万不要再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