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钰轻咳一声走了出来,他瞥了一眼上坐的沈杨氏,眼中带着犀利:“晚辈谢承钰,今日也是见识了沈家的待客之道,简直尤为震撼,足够令我铭记一生。”
沈杨氏见他醒来,面对这个陌生人突然出现有些不满,即便他是苏荷的亲戚,也不能这样无理,不过是穷亲戚一个,还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知他是如何进了沈府的门。
沈杨氏张嘴刚想说话,就被谢承钰的声音打断:“我谢承钰虽然小地方出身,现在也是秀才之身,此次我是跟随我的恩师程天昱一道来府中做客,没想到被你们如此羞辱,我定要让程先生为我讨个说法!”
沈杨氏一听,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就算不顾及他的秀才身份,听着程天昱的名号,也让她瞬间慌了神。
榆临观澜书院的大儒,也是今日沈敬之的座上宾。
沈泽听到这个名字时挑眉一笑,来了兴趣。
谢承钰果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身份不足就让身后的人出面,既然如此,他也可以顺手推他一把,将此事弄得更热闹一些。
他招手去吩咐空青:“去请程先生来后院,就说他的爱徒被人诬陷!”
空青得了令,跑得飞快,没用一会儿功夫就把程天昱从前厅请到后院。
白胡子老头儿一听自己的学生在沈府受了欺负,当场就拉着沈敬之要说法。
即便沈敬之的官位够大,但程天昱所教的学生实在太多,都城有不少在职的官员都曾受过他的教导,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得罪了他,跟得罪了一群官员没什么区别。
空青来报时,沈敬之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能跟着程天昱一起到了沈府的后院一探究竟。
沈杨氏还在试图挽救中,程天昱就着急忙慌的赶过来,谢承钰见了老师,立马跪在地上。
他将头埋在程天昱的脚面上:“学生有辱先生教导,今日进了这沈府,就要将先生的脸面掉了个干净!”
谢承钰哭吼得真情流露,凄凄切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孩子,快起来,跟为师说说,发生了什么?”
谢承钰三言两语将事情讲了个大概,从如何离席再到被下迷香,然后又被带到厅堂说与人苟且!
桩桩件件将经过说得事无巨细,任谁听了不说一句可怜。苏荷被眼前的谢承钰吓得嘴巴都张得老大,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怀疑谢承钰这段日子都经历了什么,在程天昱面前像个小孩卖惨博同情,这表述的能力简直小小地震惊了一下苏荷。
若她有谢承钰一般的本事,也不至于一来沈家就受过家法。
苏荷暗暗记在心里,卖惨这条路,可行!
“学生之所以没有说与沈家的五少爷是连襟的关系,就是想要被人看得起,而不是被人说是靠着沈家的关系进的观澜书院,先生,您是知道的啊,我从没跟你提过这事儿,我也不想刻意与沈大人攀亲。”
程天昱听完后,气得对着沈敬之直瞪眼:“沈敬之,你说说,你是个什么意思?”
沈敬之听后阴沉个脸,他扫视了一圈众人,随后把目光锁定在沈月瑶的身上。
沈月瑶被父亲的眼神盯得发毛,心虚地朝何氏的身后躲了躲,见小女儿闪躲的样子,心中就知谢承钰的话说得大差不差。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会蠢到直接让自己的女儿认错。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春喜,随即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误会啊,误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怪不得我在宴席上就看着谢公子十分亲近,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
他顿了顿,立马将手指向地上跪着的春喜:“一定是这个丫头,仰慕谢公子才华横溢,且相貌俊朗,她定是从别处知晓了我今日要宴请各位优秀学子,所以想了些龌龊手段,变着法儿地想攀高枝儿呢。”
春喜听了脸色一变,怎么突然就变成她的过错了,连忙否认:“不是的老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沈敬之神情冷漠,喊来外面的小厮:“还愣着干嘛,还不把这异想天开的丫头拉下去,找个人牙子发卖了!”
外面的下人得了令,赶忙进来拉着春喜,她眼看着向老爷求情无用,她就将目光投向了沈月瑶。
她爬跪着过去拉着沈月瑶的裙角:“不是这样的!小姐,您救救我,我没有,是小……”
春喜话都没就被人捂着嘴巴拖了下去,沈月瑶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春喜已经在她身边伺候了五年,就是养只猫儿狗儿都有了感情,此刻看着春喜被人拖下去,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将脸侧过去。
沈敬之连忙道歉:“是沈府的管教不严,才让这些丫头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咱们去书房,谢公子承受的委屈我一定会好好补偿的。”
程天昱看出了沈敬之是在给他找台阶下,他回头瞅了一眼谢承钰,整个人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和形象略显狼狈,也没有遭受什么实际上的伤害。
只是不知道谢承钰能不能顺着台阶下,他沉默不语,把回答的权利留给谢承钰,顺便考验一下他的临场反应。
将来要做官的人可不是只看学问,多得更是为人处事之道。
谢承钰如何不知道,他卖惨得目的已经达到,此时他要是再计较恐怕会得不偿失:“什么补偿不补偿的,沈大人真是折煞我了,只要学生没有落得个与人苟合的臭名已经是对我最好的结果了,此事说开了,咱们就此揭过了。”
程天昱满意地捋了捋他的胡须,他见过太多自视清高的学生,以为有满腔的才华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像谢承钰这种能屈能伸,嘴甜懂事又知晓取舍的人,才是真正适合混迹官场的人。
沈敬之也满意谢承钰没有因为草率了事而耿耿于怀,对他的印象就更加好了几分。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的开始,又草率结束,沈杨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又在此刻稳稳地松了一口气;“秦嬷嬷,快扶我下去,找大夫来给我瞧瞧!”
一屋子的人随着沈敬之的离开就此散场,苏荷摸了摸脑袋:“这算怎么个事儿,那她们在培风院诬陷我的事儿还没说了,怎么就走了?”
夏氏听到苏荷的嘟囔,立马加快了脚步,生怕被苏荷揪着不放。
姜氏看着四五房仓皇逃走的背影,摇了摇头。她过来拉着苏荷的手,开口相劝:“我知道委屈你了,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不跟她们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