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整整三天,苏荷还没耐心等着沈泽从贡院出来,就先等到了从祝家村到榆临的舅舅一家。
早先寄出去的信件昨日送沈泽去考场后才收到,算了算日子,舅舅一家差不多就是今日到榆临。
她上午就找到祝平安要去城门处接接舅舅,赵云舒听闻她们可能要收拾宅院,也跟着过去帮忙。
午时的太阳已经有些炎热,身侧的赵云舒将遮阳的油纸伞往她那边偏了偏,她打趣道:“瞧你这焦急的模样,平日里教给你的沉稳冷静又忘了不是?”
祝平安瞧着她小孩儿般的兴奋,也无奈地摇头。
苏荷回头,眼底是藏不住的雀跃:“云舒姐你不知道,舅舅一家,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恩人。
以前我一无所有时,全靠舅舅接济,现在我终于有些钱了,我想把最好的都给舅舅,他们能答应来榆临,我这心里才算落了地。”
她说着,忽然眼睛一亮,朝着缓缓驶进城的马车挥手呼喊:“舅舅,舅母,我在这里!”
远处烟尘里,两辆骡车正慢悠悠过来。
头一辆车上,祝成山正扶着车辕四处张望,看到苏荷挥手,黝黑的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车旁跟着两个穿青布衫的少年,身形挺拔,肩上还背着包袱,正是祝成山的另外两个儿子,祝平乐和祝平喜。
听见苏荷的声音,脚步也快了几分。
第二辆骡车的车帘还抱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是祝平安的女儿祝玲儿。
那小姑娘约莫六岁,看清是苏荷,立马就嚷嚷着下来,脆生生地喊着:“表姑姑!表姑姑”
苏荷迎上去,先是给舅舅祝成山和舅母范惠打了声招呼,再接过祝玲儿。
她鼻尖蹭了蹭祝玲儿软乎乎的脸颊:“玲儿,那么久没见,还记表姑姑吗?”
“当然记得!”祝玲儿搂着她的脖子,眼睛亮晶晶的,“表姑姑,玲儿好想你,表姑姑现在好漂亮,要不是听到声音,玲儿都快认不出你了!”
苏荷被她逗得高兴了许久,就连一旁的赵云舒也跟着笑
“玲儿,都多大了,还要让人抱呢!”祝平安走了过来,看着像指责,但声音是说不出的温和。
祝玲儿立马从苏荷的身上下来,然后抱住祝平安的大腿:“爹爹,你都出门大半年了,玲儿都想你想得吃不好睡不好,你都不抱抱玲儿吗?”
祝平安没能抵过女儿的撒娇,只能躬下身子抱起祝玲儿,祝玲儿心满意足地靠在祝平安的颈窝。
苏荷上前帮忙,也向舅舅和舅母介绍起了赵云舒,“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赵云舒,也是我生意上的最佳伙伴,她今日得知我们要收拾院子,特意来帮忙。”
随后她又指了指祝成山和范惠,“云舒姐,这就是我常说的舅舅和舅母,这是我的二表哥祝平喜,三表哥祝平乐。还有小玲儿,玲儿就是大表哥的女儿。”
赵云舒上前一步行礼,笑容温婉:“舅舅舅母安好,这两位看着与我比我小,两位弟弟好,小玲儿好。”
她目光落在玲儿身上时,格外柔和,伸手从袖带里摸出一个红绳系着的小银鱼,“初次见面,云姨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给小玲儿玩。”
小玲儿看了看祝平安,见父亲点头,才笑着道谢:“谢谢云姨姨。”
范惠打量着赵云舒,见她衣着素雅却料子上乘,举止端庄,心里先有了几分好感,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赵姑娘真是有心了,还劳烦你过来帮忙,我们这一大家子,行李多,真是麻烦你们了。”
“舅母客气了。”赵云舒笑着,她指挥着雇来的搬运工驾车的驾车,提东西的提东西,一切都井然有序,丝毫不费力。
几人说话间,祝平安已经指挥着车夫驾进之前苏荷租的院子。
原先他一个人嫌院落太大了,现在一家子上来远远不够住了。
幸好这几月他的工钱可观,祝平安前几日将斜对面的一间院子租了下来,对面的院子有三间屋子,却没有灶台水井。
于是他安排母亲和父亲带着玲儿住他原先的院子,他们兄弟三人住到了斜对面。
苏荷领着范惠进了院子,年初时院子中间的石榴树还是枯枝败叶。此时的石榴树枝繁叶茂,树上还挂了饱满的果实,零星的橙红花朵残留给整个院子带来不一样的风景。
祝成山和范惠连连点头,正里屋有两间厢房,后院挨着灶房的空地处还有一块小菜地,苏荷指着东厢房道:“舅舅和舅母住这间,采光好,窗外还能看到菜地。
舅母要是想种点青菜,正方便。小玲儿现在也六岁了,正是到了分房睡的年纪,她住这儿正好。三位表哥住巷子的斜对面,很近。”
范惠走进东厢房,摸了摸平整的褥子,眼眶有些发热:“荷丫头有心了,自从你娘走了,我们也没帮上你什么忙,你一个人嫁沈家也没人跟我们说,现在你过得好了,如今倒要反过来麻烦你。”
“舅母说的什么话。”苏荷握住她的手,声音轻软:“去年我爹原本想把我卖进王家,我当时想的最后的退路就是逃了亲去祝家村,我那时候真是逃了,想必舅母也会尽全力帮我的,对吗?”
范惠摸了摸泪:“那是自然,你这孩子,吃了太多的苦了,又只报喜不报忧,我们知道时,都是你写信让舅舅挑个哥哥上来助你了。”
这话让祝成山也红了眼眶,他转过身,假装去搬墙角的木箱,声音有些沙哑:“好了,别说这些了,赶紧把东西收拾好,晚上好给孩子们做顿好吃的。”
众人立刻动起手来,祝家三兄弟在搬大件,范惠和苏荷整理衣服被褥。
赵云舒本想帮忙叠衣服,却看见祝玲儿正蹲在院子里,一手拿着凋落的石榴花,一手拿根小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
“小玲儿在画什么呢?”赵云舒蹲下身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还有石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