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杨氏瞅着堂下的苏荷就心神不宁,格外烦躁。
“怎么着,你们昨日又在嚷嚷个什么,今日满院子都在说你们培风院闹得跟进了菜市场似的,像什么话?”
沈泽上前,躬身说:“祖母,是我的错,原本只是在与苏荷闲聊,说起之前成婚晕倒的事,成婚后孙儿的身体越发的见好了。‘”
沈杨氏听了点头,沈泽确实越来越好了,还记得苏荷进门的时候他还虚得还要坐轮椅,如今看着也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他说:“在东拉西扯的争执中,苏荷发现,孙儿不是体弱,而是中毒。”
他瞥了一眼众人又说:“我说她就是无理取闹,我们家谁会害我?”
沈泽躬身:“这才吵闹了起来。”
沈杨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看向苏荷的神色中带着怒意:“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沈泽小时候就体弱,怎会有人下毒,谋害至亲,这话传出去,咱们沈府还有脸面吗?”
苏荷抬起头,没有理会沈杨氏的不满,她用眼神扫了一圈地看着厅内的众人:“就是下毒!我不知你们这些人中,到底是谁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能耐着性子害他十年之久。”
正厅内静得只听得见炭盆里木炭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二伯端着茶盏,茶盖刮过杯沿的声音刻意又刺耳。
堂兄沈鸣轩向上瞅了一眼,折扇掩着上扬的嘴角却也遮不住那抹幸灾乐祸。
只有姜氏焦急地询问:“苏荷,你说的都是真的?有何凭据?”
苏荷走到姜氏面前,拉住她的手:“婆母,我的祖母徐氏略有一些本事,自是知道沈泽是中毒而不是体弱,我现在站在这大厅之中如此声势浩大,就是要告诉那个下毒的人。七天之内,沈泽的毒我解定了,要么把药引子交出来,要么在往后的七天内就别出来捣乱。”
她立在厅屋,上前牵住沈泽的手,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呼喊责骂以及议论,拉着沈泽就回了培风院。
沈泽不解:“这样大张旗鼓的挑明,真的会找到下毒的人吗?”
她回:“不一定能找到。”
苏荷回头,盯着他的眼眸思索:“但是时间紧迫,光这样去调查十五天的时间根本不够,我就是要说我们在培风院解毒,到时候总有人会坐不住来看你到底是不是能治好。”
她又说:“下毒十年,看着你遭罪十年,她的目的不是让你直接死去,而是让你就那么半死不活的吊着,我若说我有机会救你。背后的人不想你好过,说不定会出来给你使一些绊子,咱们好有个方向。”
沈泽闻言,觉得苏荷说得很有道理。
回了培风院,徐如清早早就在里屋等着,身旁还带着身着藏青色道袍的男人,约莫六十出头。
“这是你祖母的师兄,字明真,他最擅长医术,早年间是治过这种毒的。”
苏荷与沈泽异口同声:“晚辈见过师伯公。”
明真摸了摸胡须,点了头就算回应,接着就说起了解毒过程:“沈小郎,解毒过程十分痛苦,师妹说你们也做好了没有药引治疗的准备,可想好了?”
苏荷向前,挺起脊背:“师伯公,他好歹也是个男子,吃些苦头算什么,若我七天之内没找到药引,也请师伯公继续治着。至于后果……”
她回头看了一眼沈泽,目光坚定:“我来受着。”
“什么后果,你就受着?”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来人正是姜氏。
方才在厅中苏荷说的一番话让她心中不安,待他们走后她就跟着来了培风院,一进门就听见了此话。
她向前,抓住苏荷的手臂,眼中含着泪水:“真的是中毒?你们要准备怎么解毒?是不是有危险?”
苏荷望向沈泽,眉头紧皱,倒是忘记先做好婆母的心理建设了。
沈泽知道,这事儿还得他亲自来说,否则出了事,自己的母亲定会将一切都归咎于苏荷的身上。
“娘,你过来,我与你说。”
沈泽向姜氏说完这几月的经历,是苏荷的祖母发现中毒之事,并寄来药丸压制毒发。也是徐祖母远去祁州找来人治,他自然不会让徐如清的一番心意白费。
他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圈,唯独没有说解毒的过程有多凶险。姜氏怎不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她撇开沈泽的拉扯,转身看向明真道长,“道医,我儿,有几成机会?”
明真眉毛一挑,摸着小胡须说:“有蓄露的青竹为引则是九成,没有则只有四成。”
姜氏觉得有些心慌,莫说是四成,九成也不敢让沈泽去冒险。那可是她的命啊。
她轻着声音,看向苏荷,眼神带着希冀:“那你可已经有药引了?”
苏荷摇头:“没有,我不知沈家到底是谁要害沈泽。”
姜氏闻言,上前给了苏荷一耳光,她浑身颤抖,指着苏荷大吼:“那你凭什么要让我的渊儿去冒六成的险,你为什么说你担着,你有什么资格担着?”
姜氏速度之快,苏荷硬生生挨了这一耳光,徐如清赶忙将苏荷拉到身后。
苏荷捂住发烫的脸颊,眼中尽是错愕。
沈泽抱住姜氏:“娘,娘,你听我说,这不关苏荷的事,苏荷还没进门的时候就不下三位大夫与您说过,我就是药材吊着都活不过二十二岁,可您忘了吗?过了这个年,我就已经二十一了。”
她看着苏荷,眼中满是歉意,又说:“苏荷这是为我求的一抹生机,我为何不要?”
苏荷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沈泽说完,姜氏还是没有平静下来,这半年多看着沈泽越来越好,她都快忘记当初整日坐轮椅的样子了。
她还以为,还以为是苏荷嫁过来冲了喜的原因,原来只是暂时压制着了毒素。
如今沈泽亲口提起那些被她遗忘的事实,情绪还是有些崩溃:“可是,儿啊,娘就你一个儿子,你若是没解毒,你让娘怎么活啊!”
姜氏瘫软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沈泽半跪在地上,抱着姜氏,任由她嘶吼消化掉自己的情绪。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等姜氏终于哭累了,苏荷才过来扶着她,话语中带着尖锐:“婆母,你要是真的对沈泽好,就麻利儿打起精神,找出对沈泽下毒的人,一味的悲观有什么用?只会是浪费时间,沈泽只有十五粒药了,您可得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