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玲儿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在画表姑姑,还有这个是云姨姨,云姨姨比这朵石榴花都好看。”
赵云舒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她伸手去拂祝玲儿额间的碎发,声音放得更柔:“玲儿才是最好看的。”
“对了,玲儿会识字吗?姨姨的书房里有好多话本,改天拿给你看好不好?”
“真的吗?”祝玲儿眼睛一亮,“可是我只会认爹爹的名字,我知道爹爹的名字叫‘祝平安’。”
“玲儿没进过学堂,认的字不多,这几个字还是表姑姑以前教我的,我一直没忘。大家都夸玲儿很聪明。”
“那玲儿是真的很聪明。”赵云舒笑着,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写了个“云”字,这个是‘云’,是天上的云,也是云姨姨的云。”
祝玲儿跟着她的动作,小声的念着:“云,”
两人凑在院子里写字,阳光透过石榴树叶洒下来,落在她们身上。
范惠从屋子里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见赵云舒对玲儿这般耐心,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转身进了正屋,拉着还在叠衣服的苏荷,低声询问:“荷丫头,这位赵姑娘人可真好,不知可否婚配?若是给她相看一个,介不介意有孩子的男人?”
苏荷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舅母,云舒姐是我的好朋友,见玲儿可爱,才愿意跟孩子多说几句,你别往别处想。”
“真的?”范惠心里有些遗憾,“你看赵姑娘对玲儿多上心,又是礼物又是教认字的。平安今年都二十八了,自从你表嫂走后,就一直一个人,我看着都着急。”
提到祝平安的妻子,苏荷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是知道大表哥那个妻子,生得小有姿色,当年表哥虽是庄稼汉子,但长相实在周正俊朗,要死要活的跟了表哥后,日子久了又不甘平凡。
在生下玲儿不到半年后又闹着和离,去松昌的一户员外家,给有钱人做了续弦。
祝平安那时辞了镇上的活计,当了几年货郎走街串巷把玲儿拉扯大,却再也没提过再娶的事。
“舅母,大哥的心思,你也是知道。”苏荷轻声道:“从表嫂那阵子的事儿后,他就一直怕再遇到同样的事。再说云舒姐,她之前也成过亲,还是我大嫂,后来因为一些事和离了,如今一心扑在生意上,也没着急再嫁,您就别瞎琢磨了。”
范惠叹了口气:“我这不是为你表哥着急嘛。而且小玲儿都六岁了,总不能一直没有娘。这赵姑娘前夫家也是个瞎眼的,这么好的姑娘不要,俺们家要是讨个这么好的姑娘,简直都要当宝贝供着。”
两人正说着,祝平安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母亲说的后半句话,脚步一顿。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院子里的赵云舒,与玲儿说说笑笑,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不知怎么的,祝平安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但很快他就甩开这种想法,那可是赵家的小姐,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自己怎敢肖想?
可放下母亲的话,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他平静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他看着赵云舒的身影,脑子里满是她谈及围剿‘文函书斋’计划的胸有成竹,上竞标台的势在必得,管理‘海棠’的从容有致,她优秀得无法让人靠近。
“大表哥,发什么呆呢?”苏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祝平安回过神,连忙收回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把水盆放在地上:“没什么,就是想着把院子里的水缸装满,晚上好用。”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
苏荷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院子里的赵云舒,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赵云舒没发现屋内的动静,还在跟玲儿说话:“玲儿,小手有些脏了,姨姨带你去洗洗好不好?”
“好!”祝玲儿用力点头,“云姨姨,你真好,好像我梦里的娘亲。”
赵云舒一愣,牵着她的手到水盆边,她出声询问:“怎么是梦里的?你娘呢?”
祝玲儿低下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小手正在一点点的变干净:“我娘走了,爹爹说娘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娘要自由,爹爹就要放她走。”
赵云舒心里一软,轻声询问:“那玲儿会恨娘亲吗?”
祝玲儿歪着脑袋:“我不恨娘亲,爹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爹爹还说说我不能因为自己想要娘亲陪伴,就禁锢娘亲的自由。”
赵云舒一愣,随即笑了:“玲儿听得懂爹爹的意思吗?”
小玲儿抱住赵云舒的胳膊,撒娇道:“爹爹说小孩子不用想那么多的,等长大了就明白了。”
赵云舒被祝玲儿的笑容感染,不自觉的更心疼这个小孩儿。
这时苏荷从屋里出来,笑着喊:“云舒姐,小玲儿,别在院子里待着了,进来帮忙整理东西,晚上我们吃饺子。”
“吃饺子!”祝玲儿立刻欢呼起来,拉着赵云舒的手就往屋里跑,“云姨姨,我会包饺子,我们一起去和祖母包饺子。”
赵云舒被她拉着,脚步轻快,心里却暖融融的,怪不得刚成亲的夫妻都想养小孩儿。
她进门,刚好看着祝平安从外面进来,他手里提着一桶水,目光落在她和玲儿的身上,眼神比平日里柔和许多。
赵云舒看着他,投去了一抹赞赏的笑容,“你把玲儿教得真好。”
本就是一句普通的夸奖,祝平安莫名慌了神。
晚饭果然是吃的饺子,祝成山喝了口酒,看着满桌的人,感概:“还是城里好,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热乎饭。今年平安出来做活儿,玲儿在家想爹了,就抱着平安睡过的枕头哭。”
范惠也跟着搭腔:“是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也香乎,只是要幸苦荷丫头,安置我们一大家子了。”
苏荷笑着接话:“指不定是三位表哥帮我打天下呢。”
屋内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赵云舒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心里忽然很暖,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苏荷遭遇那么多事,还能活得像棵坚韧的小草。
苏荷亲爹将苏荷弃之如敝屣,但也有人将苏荷视为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