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门的砖石碎块还在雪地里发烫,日军的黄皮军靴踩过血冰时,发出 “咯吱” 的闷响,像啃噬着南京城的骨头。教堂门口的临时防线刚搭好 —— 用断枪、门板和冻硬的沙袋堆成的矮墙,龙战握着新枪站在最前面,陨铁枪尖对着巷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巷子里传来日军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可就在即将抵达教堂门口时,那声音突然停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
“不对劲。” 剑铭的风系感知突然绷紧,掌心的引灵令发烫,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一股陌生的灵力 —— 那灵力很淡,却带着极重的压迫感,像冬雪下埋着的岩浆,表面平静,底下藏着能焚毁一切的热度。他往巷口望去,原本弥漫的硝烟突然凝聚成雾,青灰色的雾丝缠缠绕绕,竟在巷口织成一道半透明的帘幕,帘幕上隐隐映出蛇鳞的纹路。
汪师姐的法剑开始剧烈震颤,冰蓝色的灵力在鞘口打转,却不敢贸然冲出 ——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 “克制” 的威胁,不像藤原 炎的灵火那样暴烈,也不像风间纱的幻术那样阴柔,而是像深潭,你知道它深,却看不到底,连试探都觉得胆怯。她下意识往孩子们藏身的地窖口退了两步,小臂的旧伤又开始作痛,这次不是因为灵力消耗,而是因为那股陌生灵力的压制,让她的血脉都跟着发凉。
“嗒,嗒,嗒。”
雾幕里传来脚步声,很轻,却精准地踩在所有人的心跳间隙上。先是一双木屐从雾里探出来,屐齿踩在血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留下两道浅痕,很快被雾丝覆盖。接着是藏青色的狩衣下摆,衣料上绣着暗金色的八岐大蛇,每一片蛇鳞都绣得极细,在雾光里泛着冷光。最后,那人的身影完全走出雾幕,手里握着一把乌木折扇,扇面上画着水墨风格的蛇灵吐信,他轻轻扇了两下,雾丝便顺着扇风往两侧退去,露出身后跟着的两个黑衣人 —— 那是亥猪众的装束,却比之前见到的更显肃穆,脸上蒙着蛇形面具,连呼吸都轻得像雾。
“源赖光大人。” 王班长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握着步枪的手开始发抖,“是…… 是神道教的‘蛇主祭司’,传闻他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怎么会……”
源赖光的目光扫过王班长,没有停留,像在看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他的眼睛很亮,却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八岐院真的疯狂,也没有宫本迅的骄傲,只是平静,像一潭浸过冰的水。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剑铭掌心的引灵令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不是笑,更像是看到了一件合心意的藏品。
“终于见到了。” 源赖光的声音很轻,却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像雪落在棉絮上的质感,“承载紫金盘气息的‘钥匙’,还有三位能破我八岐会献祭阵的‘贵客’—— 这南京城,倒是比我预想的有趣些。”
剑铭握紧引灵令,青金色的灵力在掌心凝聚:“你是八岐会的幕后主使?八岐院真只是你的棋子?”
“棋子?” 源赖光轻轻摇了摇折扇,扇面上的蛇灵仿佛活了过来,雾丝开始在他身边盘旋,“也可以这么说。八岐院真的执念太浅,只想着为鬼头家复仇,却不懂蛇灵现世的真正意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教堂里缩在角落的百姓,扫过地窖口露出的孩子衣角,眼神依旧平静,“这世间本就污浊,战争、贪婪、背叛…… 人类用这些东西把世界弄得一团糟,而蛇灵,是唯一能‘净化’这一切的存在。”
“净化?” 龙战怒吼着举起新枪,枪尖直指源赖光,“把孩子当祭品,把百姓变成蛊傀儡,这叫净化?你根本就是个疯子!”
源赖光没有生气,甚至还微微颔首,像是在赞同龙战的话:“疯子?或许吧。但你们看 ——” 他抬手往巷口指了指,原本停滞的日军士兵突然动了,可他们的动作很僵硬,眼神空洞,脖子上缠着青灰色的雾丝,“这些士兵,他们为了‘国家’杀人,为了‘命令’放火,和我用灵蛊操控的傀儡,有什么区别?”
雾丝突然收紧,那些日军士兵发出痛苦的呻吟,皮肤下开始浮现蛇鳞的纹路,手里的步枪掉在地上,指甲变长变尖,朝着教堂冲来。王班长的士兵们立刻举枪,却犹豫着不敢开火 —— 那些士兵的脸上,还留着未擦去的百姓鲜血,可他们的眼神里,分明有一丝清醒的求救。
“别开枪!” 剑铭大喊着冲出去,掌心风刃凝聚成细链,缠住一个日军士兵的胳膊。风刃刚触到对方的皮肤,就传来 “滋啦” 的声响,雾丝被风刃斩断,那士兵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救…… 救我…… 身体里有东西在爬……”
源赖光看着这一幕,扇子扇得更慢了:“很有趣的风系灵力,纯净,却不暴戾。剑铭,对吧?” 他准确叫出剑铭的名字,仿佛早已调查过一切,“你应该明白,单纯的守护是没用的。南京城会破,更多的孩子会死去,战争不会因为你们的抵抗而停止 —— 但蛇灵可以。”
他往前走了两步,雾丝跟着他移动,在他脚下织成一道蛇形的雾毯:“蛇灵需要的不是普通的祭品,是‘纯净的灵魂’。孩子的灵魂最干净,教堂是信仰聚集之地,这里的‘净化仪式’,能让蛇灵彻底现世。到那时,所有被战争污染的灵魂都会被重置,没有杀戮,没有痛苦,这难道不是你们想要的和平?”
汪师姐扶着一个受伤的孩子,冰蓝色的灵力在孩子身上流转,抵御着雾丝的侵蚀:“用毁灭换来的和平,不是和平,是奴役!你根本不是在净化,是在把所有人变成你的傀儡!”
“奴役?” 源赖光轻笑一声,这是他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情绪,却依旧优雅,“人类早就被自己的欲望奴役了。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更‘高级’的归宿。” 他突然抬手,雾丝猛地朝着地窖口冲去,目标是里面的孩子,“可惜,八岐院真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该让仪式继续了。”
“休想!” 龙战举着新枪冲上去,陨铁枪身带着破风的声音,直刺源赖光的胸口。可枪尖刚要碰到源赖光的狩衣,就被一道雾丝凝成的护盾挡住,“当” 的一声脆响,龙战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枪尖传来,震得他虎口开裂,被迫后退两步。
源赖光的眼神冷了几分,扇子轻轻一敲护盾,雾丝突然暴涨,缠住龙战的枪杆,猛地往回一拉。龙战握不住枪,新枪脱手而出,朝着源赖光飞去。源赖光伸出左手,轻轻接住枪杆,手指在陨铁枪身上摩挲着,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陨铁铸的枪,还融入了灵力印记,不错的武器。可惜,握它的人,眼界太浅。”
他随手将枪扔回给龙战,枪杆在地上滑了几圈,停在龙战脚边:“我不想杀你们。” 源赖光的目光重新落在剑铭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惋惜”,“引灵令在你手里,太浪费了。它不仅能破蛇灵柱,还能与蛇灵沟通。如果你愿意加入我,我可以让你成为‘净化者’,和我一起见证新世界的诞生 —— 比你现在这样,守着一座注定会破的城,有意义得多。”
剑铭握着引灵令,掌心的热度越来越高,引灵令似乎在呼应源赖光的灵力,又似乎在抗拒。他看着地窖里孩子们惊恐的眼神,看着王班长士兵们浴血的伤口 —— 源赖光说的 “和平” 像裹着蜜糖的毒药,甜得诱人,却藏着能吞噬一切的獠牙。他突然想起建国最后说 “不想做累赘” 时,眼里闪着的光,想起老妇人把棉袄塞给他时,手上冻裂的口子:“和平不是靠别人赐予的,是靠自己争取的。哪怕南京城破,哪怕我们都会死,我们也会选自己的活法 —— 不是你的‘高级归宿’。”
源赖光的眼神终于变了,不是愤怒,是一种看着珍宝蒙尘的平静惋惜。他轻轻扇了扇扇子,雾丝开始剧烈翻滚,巷口的日军傀儡们再次动了起来,皮肤下的蛇鳞完全浮现,嘴里发出蛇嘶般的声音:“既然你不愿意,那也没关系。” 他转身往雾幕走去,木屐踩过血冰的痕迹很快被雾丝覆盖,“明天此时,教堂的钟声会响。我会让你看看,你的抵抗,有多可笑。”
他的身影渐渐融进雾里,两个黑衣人跟在后面,雾丝收得很慢,像在故意留下警告 —— 空气里残留的蛇腥气绕着地窖口打转,孩子们的呼吸声突然变轻,连哭都不敢大声。
龙战捡起新枪,枪杆上还留着源赖光手指的温度,他下意识蹭了蹭雪,却没蹭掉那点凉意:“这个人…… 比八岐院真可怕多了。”
汪师姐扶着受伤的孩子往地窖里退,冰蓝色的灵力在掌心绕了两圈,才压下血脉里的寒意:“他的雾丝能控傀儡,还能压着我的灵力动不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剑铭低头看着引灵令,青金色的光慢慢暗下去,却还烫着掌心。他想起刚才源赖光说 “蛇灵需要纯净灵魂”,想起地窖里缩成一团的孩子 —— 源赖光不会放弃这里,明天的钟声,就是催命符。他突然抬头看向黑田刚,黑田刚还低着头,脖子上的蛇形印记比之前深了不少,像要渗出血来:“你在八岐会时,听过‘源赖光’的事?”
黑田刚猛地抬头,喉结滚了滚,声音发颤:“他是八岐会的‘蛇主’,传说活了上百年,能跟蛇灵说话。八岐院真只是他的‘代行者’…… 我之前失控,就是他的灵蛊在我身上留了印记。” 他拽了拽衣领,印记边缘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他能通过印记控我们,八岐会的人,全是他的傀儡。”
剑铭的心沉了沉 —— 原来从献祭阵到八岐院真的复仇,全是源赖光布的局。他摩挲着引灵令,突然想起乱葬岗时,引灵令跟紫金盘的共鸣 —— 紫金盘是南京的镇城宝,说不定只有它能挡蛇灵。
“王班长,你知道紫金盘在哪吗?”
王班长愣了愣,摇了摇头:“之前放在夫子庙大成殿,日军进城前守军转移了,没人知道具体在哪。”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不过我听老兵说,转移的队伍有部分往清凉山去了,那边有个清凉寺,说不定藏在寺里。”
剑铭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主意:“明天之前必须找到紫金盘。汪师姐,你留在这里,你的冰系能挡雾丝,孩子们需要你。” 他看了眼龙战,龙战正握着新枪试了试枪尖,眼神比刚才坚定,“我和龙战、黑田刚去清凉山。”
汪师姐刚要开口,就被剑铭打断:“源赖光的目标是孩子,这里离不得人。” 他把怀里的布包递给汪师姐,里面是老妇人的桃花棉袄,“要是找到小石头,就把这个给他。”
夜色漫得很快,南京城的炮声远了些,却更沉,像压在胸口的石头。偶尔有日军的探照灯扫过教堂屋顶,光柱里的雪粒看得清清楚楚,落在瓦上的声音都透着冷。汪师姐站在地窖口,法剑横在身前,冰蓝色的光在鞘口绕着圈,像在护着里面的呼吸声。
剑铭、龙战和黑田刚从教堂后门走的,没敢走大路 —— 雪地上的脚印很快被新雪盖了,只有引灵令偶尔亮一下,在前面照出窄窄的一道光。快到清凉山山脚时,风突然变了向,带着股熟悉的雾丝味。
剑铭猛地停住脚,引灵令的光颤了颤 —— 前面的雪地里站着两个人,穿着跟源赖光身后黑衣人一样的装束,蛇形面具遮住了脸,手里的短刀缠着青灰色的雾丝,刀尖垂在雪上,融出小小的坑。
龙战握紧新枪,陨铁枪尖对着黑衣人,指节又开始发白。黑田刚往剑铭身后缩了缩,脖子上的印记开始发烫,他知道,这是源赖光的人,早就等着他们了。
风卷着雪粒打在面具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两个黑衣人没动,却像两座冰雕挡在路中间,雾丝顺着刀身往地上爬,在雪地里织出细细的蛇纹。剑铭的掌心又开始发烫,引灵令的光比刚才亮了些,青金色的光丝悄悄缠上他的手腕 —— 他知道,这场架,躲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