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守备衙署,偏厅。
炭盆燃着,驱散了屋外的寒意,却驱不散陈朔心头的凝重。他被那位赵破虏校尉“请”回衙署后,并未被投入牢狱,也未经过堂审问,只是被安置在这间陈设简单的偏厅内,有茶水点心供应,门外有兵丁把守,与其说是囚禁,不如说是软禁。
他已在此待了一日一夜。期间除了送饭的士卒,再无他人前来。这反常的待遇,让他心中疑虑更深。赵破虏那句“有人托我照顾你”言犹在耳,这“有人”究竟是谁?目的何在?
他仔细回想着与赵破虏接触的每一个细节。那位赵校尉面容刚毅,眼神锐利,行事干脆,不似奸猾之辈。但他身为守备衙门的军官,为何会恰好出现在城西鬼市附近?又为何对他似乎另眼相看?
是沈未央动用关系打通了关节?还是墨兰通过玄镜司施加了影响?抑或是……另有其人?
他摸了摸怀中,那封写给墨兰的信早已送出,但至今未有回音。沈未央那边,想必已是忧心如焚。自己身陷于此,外界消息隔绝,如同盲人瞎马,处境极为被动。
必须尽快弄清楚自身的处境,以及这守备衙门的水,到底有多深。
正当他凝神思索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以及守卫兵丁恭敬的行礼声:“赵将军!”
门被推开,赵破虏一身轻甲未卸,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目光如电,扫过端坐椅上的陈朔,见其神色平静,并无惊慌失措之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陈先生,住得可还习惯?”赵破虏在陈朔对面坐下,语气平淡。
“有劳赵将军关照,尚可。”陈朔拱手,“不知将军将在下留于此地,所为何事?”
赵破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那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腰牌,上面刻着一个繁体的“玄”字。
玄镜司的令牌!与墨兰那枚形制相同!
陈朔心中一震,抬头看向赵破虏。
赵破虏迎着他的目光,沉声道:“不必惊讶。托我之人,便是此牌之主。她让我转告你,鬼市之水甚深,黑虎帮不过表象,悬赏之事背后,另有乾坤。让你暂且在此安心等待,莫要轻举妄动。”
果然是墨兰!陈朔心中了然,同时也更加疑惑。墨兰为何要通过赵破虏来传递消息?她本人为何不现身?这守备衙门,与玄镜司又是什么关系?
“墨……那位大人,如今何在?”陈朔问道。
赵破虏摇了摇头:“她的行踪,非我所能知晓。她只让我确保你的安全,并在合适的时候,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陈朔。
陈朔接过纸条,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笔迹清峭,正是墨兰的手笔:
“水月镜阁,不在水中,而在人心。画中玄机,指向紫金。”
水月镜阁!画中玄机!紫金?!
陈朔瞳孔骤缩!墨兰竟然也知道“水月镜阁”!而且她似乎对那幅画的秘密也有所了解!“不在水中,而在人心”是何意?“指向紫金”又是指哪里?金陵城中有紫金山,难道……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个巨大秘密的边缘,但眼前依旧迷雾重重。
“赵将军可知这‘水月镜阁’与‘紫金’所指?”陈朔试探着问道。
赵破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显然并不知情:“那位大人只让我转交此物,其余并未多言。”他顿了顿,语气严肃了几分,“陈先生,我知道你非寻常之辈,卷入的事情也非同小可。但既然那位大人让我护你周全,我赵破虏必当尽力。只是守备衙门也非铁板一块,你在此处之事,不宜声张。还需耐心等待时机。”
陈朔点了点头,将纸条小心收起。墨兰的警告和提示,赵破虏的庇护,都说明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如今敌暗我明,贸然行动确实不智。这守备衙门,或许暂时还真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藏身之所。
“我明白了,多谢赵将军。”陈朔拱手道谢。
赵破虏见他如此通情达理,脸色也缓和了些:“先生不必客气。若有需要,可让门外守卫通传。赵某还有军务在身,先行告辞。”
送走赵破虏,陈朔独自坐在偏厅内,指尖摩挲着那张纸条,心中波澜起伏。
墨兰的身影,玄观的话语,那幅神秘的画,未知的“水月镜阁”,黑虎帮,悬赏……这一切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
而自己,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那个方向的中心。
他走到窗边,望着衙署院内巡逻的兵丁,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等待,或许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在这看似平静的衙署之内,他需要利用这段时间,理清头绪,做好准备。
风暴,或许很快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