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
陈朔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尽虚空中坠落,又仿佛被塞进了一条湍急的暗河,身不由己。肩头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消耗让他几近昏厥,只能紧紧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噗通!”
“噗通!”
“咳……咳咳……”
重物落水的声音和剧烈的咳嗽声将陈朔近乎涣散的意识强行拉回。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身处一条地下暗河之中,水流湍急,冰冷彻骨。
“先生!”墨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急切。她显然也落入了水中,正奋力向陈朔游来,玄色劲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但她此刻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陈朔的安危。
另一边,卞玉京也在水中挣扎,她不通水性,呛了好几口水,脸色煞白,眼看就要沉下去。
陈朔强忍着重伤后的虚弱和冰水的刺激,奋力划水,同时看向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比之前的石窟更加广阔,头顶是倒悬的钟乳石,隐约有微弱的天光从极高处石缝中透下,勉强照亮了环境。他们落下的地方,正是溶洞中的一条暗河。
那条幽蓝通道,竟然将他们传送到了这里?这并非什么玄幻的跨界传送,更像是一种利用地脉水道和特殊机关实现的、极其精妙的转移法门!那祭坛和幽潭,就是一个古老的启动装置!
“救……救命!”卞玉京的呼救声带着哭腔。
墨兰已经游到陈朔身边,见他虽然脸色惨白如纸,但神智尚清,立刻道:“先生坚持住,我先去救她!”说完便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儿,迅速游向即将没顶的卞玉京。
陈朔借着水流,勉强扒住一块岸边凸起的岩石,剧烈地喘息着。他检查了一下肩头的伤口,箭矢还在,但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流血似乎缓了一些,只是那冰冷的河水浸泡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和麻木。
他抬头仔细观察这个溶洞。有微弱天光,说明并非完全与世隔绝。暗河水流方向……他仔细感知气机流动和水中微尘的趋向,“观测”之能即便在此刻虚弱状态下,依旧发挥着作用。
“下游……下游有出口的气息。”陈朔声音沙哑地判断。
此时,墨兰已经将呛水昏厥的卞玉京拖上了岸,快速按压她的胸腔进行急救。几下之后,卞玉京猛地吐出一大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总算恢复了呼吸。
墨兰松了口气,这才看向陈朔,见他靠在岩石上,气息微弱,肩头伤口触目惊心,心中一紧,立刻上前:“先生,你的伤必须尽快处理!”
她不由分说,撕开自己内衬相对干净的衣摆,又从怀中取出玄镜司特制的金疮药。作为经常执行危险任务的人,她随身带着这些。“忍着点。”她看了一眼陈朔,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些。
陈朔点了点头。
墨兰手法熟练地检查箭矢位置,幸运的是,箭矢并未伤及要害骨头,但嵌入颇深。“我要拔箭了。”她提醒一句,随即眼神一厉,握住箭杆,猛地发力!
“呃!”陈朔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水珠滚落。
箭矢被拔出,带出一股鲜血。墨兰眼疾手快,立刻将金疮药撒在伤口上,然后用撕下的布条迅速而用力地进行包扎止血。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剧烈的疼痛让陈朔眼前发黑,几乎晕过去,但他死死咬着牙关撑住了。
包扎完毕,陈朔虚脱般地靠在岩石上,连抬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墨兰看着他那毫无血色的脸,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多……多谢墨兰姑娘。”卞玉京虚弱地坐起身,看着墨兰为陈朔处理伤口的一幕,眼神复杂,低声道谢。
墨兰只是淡淡点了下头,注意力仍在陈朔身上:“先生,感觉如何?”
“还……死不了。”陈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此地不宜久留,追兵未必不会找到其他路径。按我刚才感知,沿暗河下游,应有出路。”
墨兰点头,目光坚定:“我背你走。”
陈朔一怔,刚要拒绝,墨兰已经不容置疑地在他身前蹲下:“事急从权,先生莫要推辞。你重伤在身,体力耗尽,自己走只会拖慢速度。”
陈朔看着女子挺拔而矫健的背影,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此刻不是讲究男女大防的时候。他不再犹豫,小心地伏在墨兰背上,避免碰到左肩伤口。
墨兰稳稳起身,她的体力果然惊人,背着陈朔这样一个成年男子,依旧步履沉稳。她看向卞玉京:“卞大家,还能走吗?”
卞玉京连忙点头,挣扎着站起来,虽然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她。
三人不再耽搁,沿着冰冷的地下暗河,踩着湿滑的卵石,向着下游微弱光亮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黑暗的溶洞中,只有水流声和三人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回荡。
希望,就在那光亮指引的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