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摇摇头，问章邯道：“少荣，说说你的看法。”
章邯拱手：“是，将军。末将也认为此事大不寻常，不说赵迁和李牧，就是末将，如果站在赵军的立场上，起码也有三四种办法干扰我们的工程进度。比如被赵军称为飞天炮的那种距离超远的投石机，几发下来，就能把刚沏好尚未干燥的墙体打塌。”
“不错，老夫也是这个想法。那赵军又是为何看着我们等修筑防线而无动于衷呢？”
章邯道：“末将猜测有两种可能。”
“说来听听。”
“是，其一，赵军有了某种方法可以快速毁坏水泥防线，是以有恃无恐。”
“嗯，其二呢？”
“其二，”章邯顿了一下，沉声道，“赵国正在进行某种阴谋，而这个阴谋和我们一样，也需要利用两军的对峙。”
咚！
章邯这句话就像一记闷锤，正好锤在王翦的心腔，让他的心跳都加快了几拍。
看着王翦瞬间变了的脸色，蒙武问道：“难道，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王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蒙武皱眉道：“如果真是这样，难道赵国暗中已经找到了解决粮食危机的办法？或者，赵迁这次宁可不再赈灾也要和咱们耗到底了？”
粮食？
王翦蓦地想起了当初魏楚在即墨城下的反水，难道此番旧事重演，楚国再一次投向了赵国？
他把心中的疑问说出，蒙武道：“应该不会，当时赵魏楚三国在睢阳会盟，宋国旧人意图谋害赵迁。虽然当时此事揭过，但事后明眼人都能看出，宋人背后是有楚国在支持。
赵迁此人心思最是深沉，燕国的刺杀、楚国的谋害他都能忍，为的就是专心对付大秦。如果这次大秦再被赵国击败，从此以后赵国就再无敌手，届时就是燕楚的死期，楚国君臣不会不知此理。”
章邯深深点头：“蒙老将军言之有理，所以如果赵国真的找到了粮食来源，也绝不会是来自楚国。”
问题又回到了开始：究竟赵国有何依仗？
就在众人都愁眉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亲兵来报：“启禀将军，甘上卿求见。”
王翦大喜，眉头瞬间舒展：“甘罗回来了？快请。”
甘罗从燕国出来，并没有马上回国，而是遣散随从，换了便装独自一人进入赵国蓬莱郡。公孙言亲自送人进入临淄的事一直在他脑中，不打听清楚总感觉不妥。
他在蓬莱郡转了几天，打听到几个重磅消息：赵国正在疯狂造船出海，而且已经从海外弄回来了上万石粮食。
他料想公孙言护送的那群人应该和这个事情有关，于是准备去琅琊的船坞看看。不想走到船坞外十多里的地方就被卫兵拦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无法进一步调查的甘罗只好返回。他在半道耽搁了这么些天，秦赵双方已经进入对峙。到达宁城外围，亮明身份后，来到王翦军中。
多日的旅途让甘罗一身风尘仆仆，白净的脸上也罕见的出现了胡须。
进入房门，甘罗团团一揖：“老将军，诸位，甘罗有礼。”
王翦上前扶起：“贤侄不用多礼，我们这里刚好遇到一个难题，你来的正是时候。赵军…”
甘罗苦笑：“老将军，我已经接近一天滴水未进，能不能容小侄先喝口茶水？”
王翦一拍脑门儿，笑道：“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来人，上茶水糕点。”
知道军情紧急，甘罗胡乱吃了些东西垫着肚子，然后抹抹嘴角，问道：“不知军中遇到了什么难题？”
王翦道：“现在敌我双方已经进入对峙，你来时应该看到了吧？”
“当然，我还看到我军修了一条坚固的水泥防线。对峙本来就是咱们计划的一部分，有什么问题吗？”
“对峙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就在于这条防线。我们们修筑防线用了将近一月，但是这整个期间，赵军竟然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骚扰进攻。就像是对长期对峙毫不在乎，甚至是故意要造成对峙局面。
老夫认为这很不正常，甚至怀疑他们国内两郡是不是真的受灾了。贤侄才思敏捷，或许能给我们一点提示。”
甘罗低头想了一下，说道：“我刚从赵国过来，在那边打听到一些事，或许与此有关。”
王翦三人齐道：“何事？”
“首先赵国受灾是真，官府正在往灾区调粮，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欠收。然后赵国老早就在琅琊打造海船出海，据说他们前些月出动四艘船，已经从海外购回上万石粮食。
如果赵国出动更多船只，就能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他们国内的粮食压力。也许他们是因为从海外找到了稳定的粮食来源，这才有恃无恐的和我们进行对峙。”
王翦皱眉：“如果真是这样，那情况就不妙了。赵国现在独掌玻璃银镜等奢侈品的制造工艺，他们以之和海外进行交易，几乎不用什么成本就能获取大量粮食。而我们的粮食每一粒都都是国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长期对峙，于大秦不利啊。”
章邯道：“末将倒是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糟。我虽没有见过海，但听一个楚人说过，海上行船，学会利用风力最为重要。若真如此，赵军想要出海，必须赶在季风合适的时候，一来一回起码要耗费数月。
因此他们就算能从海外弄到粮食，也不会有太多。我认为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等到夏收之际，联合楚燕同时进攻，彻底把赵国打垮。”
甘罗道：“不错，海上行船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正如少荣所说。而且从另一方面讲，虽然赵国可能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诡计，但只要楚燕不主动向赵国透露，我们的计划对于赵国也是神秘的。我们不能被赵国的反常举动左右，究竟谁能笑到最后，还要看各自的手段。”
王翦拊掌笑道：“好好，说得好。可能我真的是老了，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没有你们年轻人的冲劲了。”
“老将军过谦了。您遇事谨慎，心思缜密，正是我们小辈需要向您学习的地方。”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