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腾叹口气,问道:“那你感觉赵国百姓的生活和巴蜀或秦楚的百姓对比如何?”
“那还用说,肯定是赵国的好。”
“小清,你今天看到的楚丘只是个并入赵国还不到两年的小城,你以后到了邯郸、临淄才会明白什么是赵国人的生活。”
“我承认赵国很好,但这跟我投不投降有什么关系?”
“我想说的是,赵国人这样的生活都是赵王给的,所以赵王让他们打哪儿,赵国百姓都会毫不犹豫的听从。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如果赵王能把这样的生活也给到巴蜀百姓,巴蜀百姓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投向赵国。”
巴水清怔了一下,说道:“笑话,我都给不了巴蜀百姓的,他赵王凭什么能?”
“凭你不敢分巴蜀贵族的土地,赵王敢。你不敢让巴蜀贵族和百姓在国法面前平等对待,赵王敢。你不敢杀巴蜀贵族,赵王敢。”
巴水清无语了,她翻翻白眼,问道:“你这话说的,我都怀疑你是赵国的说客了。”
王腾笑了:“我本来就是受赵王之命去巴蜀的。”
巴水清没心情说笑:“如果真的只有投降这一条路,我该怎么办?赵国还没打过来,我就主动投降?这让我怎么和朝臣交待?”
“我能说实话吗?”
“难道你还要跟我说假话?”
“那我可说了,你那些朝臣,除了吃就只会睡。赵国打来我估计都不用你说,肯定一个个抢着劝你投降。”
闻言,巴水清眉头大皱,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别说一打四的赵国,要不是有王腾亲自安排防御,就现在残血的秦国估计都没人能挡住。
“对了!”巴水清突然坐起来拍了王腾一把,“朝臣们不能打,你不是能打吗?你帮我去挡住赵国怎么样?”
王腾苦着脸:“行,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你得给我不输给赵国的军队。”
“去你的!”
巴水清给了王腾一脚,又重新躺下了。
“那照你这么说,我除了投降就没有别的活路了?”
“那倒不是,依赵王的个性,你反抗被俘应该也不会死。”
“.…..”
“唉…”巴水清反转身子,背对着王腾,“巴蜀刚脱离秦国的控制,我这才刚做了几天女王,就又要被赵国控制吗?”
王腾把手穿过她腋下,感受着掌心的柔软,柔声道:“小清,你想多了。就算赵国要对付巴蜀,也得等到灭了秦国之后,那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你做女王的时间还长着呢。我带你来赵国看看,就是想告诉你,即便投降了,我们也能凭着现有的财富在赵国活得很好。”
巴水清回头:“那你老实告诉我,要是我到最后也不愿意投降呢?”
王腾收回手掌,看着巴水清的大眼睛,正色道:“如果真是这样,到了最后关头,你被俘我就陪你当俘虏。你要就义,我就陪你一起死。”
“你确定你愿意为了我死?”
“确定。”
“那我想再换两件衣服试试你的真心。”
“...... 我睡着了。”
巴水清‘噗嗤’一笑,在他腰上拧了一把:“逗你的,睡觉!”
初秋已至,暑气未脱。
月光下,甘罗挥汗如雨,一路小跑到嬴政寝宫,他心里很奇怪大王半夜里把自己从家里急召进宫有什么事。
“甘上卿,您到了,大王、扶苏公子和王将军正在里面等着呢。”寝宫门口伺候的宦官见到甘罗,赶紧迎上来说道。
“公子和王将军也在?”
“在,比您早来一盏茶时候。”
甘罗点点头,开门走进寝宫。只见嬴政盘着脚随意坐在床榻上,床边扶苏跪坐着。王翦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长时间跪坐,嬴政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个靠背让他斜倚着。
甘罗上前行礼:“臣甘罗拜见大王、公子,见过王将军。”
嬴政点点头,指着扶苏身旁的坐席:“坐。”
甘罗依言坐下。
嬴政道:“是不是都在想,这么晚了,寡人把你们叫来干什么?”
甘罗拱手:“请大王示下。”
“距离李斯被处斩已经一个多月了,寡人今天找你们来,是来和你们聊聊李斯的遗言。”
“遗言?”
“对,李斯临死前给寡人说了三道遗言,扶苏,你给他俩说说。”
扶苏拱手:“是,父王。那日廷尉大人把自己押上囚车来见父王,向付完进了三道遗言:大秦想要存存活下去,变法就得继续。待局势稳定后,原先反对变法的旧贵族可尽数诛杀…”
嘶——
听到这里,甘罗和王翦吸了口凉气。这李斯不愧是个狠人,人都死了,还给逼死他的贵族们来了这么一下子。
第三条依言还没说,嬴政抬手打断扶苏,然后问道:“甘罗,你认为李斯这两条建议怎么样?”
甘罗大感为难,从理智上,他是支持李斯的想法的。但是以他自己的性子,是绝对说不出把那么多贵族全部诛杀的话的。
再者,嬴政还在这里,贵族们的死活还轮不到甘罗来决定。
“大王,”甘罗躬身道,“臣支持继续推行变法,至于旧贵族们的处置,臣不敢妄言,全凭大王决断。”
“如果寡人非要你决断呢?”
甘罗头埋得更低:“大王,臣…实在不敢妄言。”
扶苏伸手把甘罗身子托起:“甘上卿,不是大王非要刁难你,你知道廷尉大人的最后一道遗言是什么吗?”
“请公子明示。”
“就是任命甘上卿为左相,全权主持变法。”
“什么?”甘罗抬起头,看着扶苏呆住了。
“咳咳,”嬴政叫醒甘罗,“所以甘罗,如果寡人真给了你这个权利,你准备怎么办?”
“臣,臣,大王能不能容臣回去好好想想?”
嬴政道:“想可以,但不用回去,就在这里慢慢想。寡人和老将军有的是耐心等你。”
大王和王将军?
也就是说,这事大王早和王将军商量过了。
嬴政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对这次背后搞事情的贵族们恨得要死,想来应该是绝对同意李斯的意见的。就是甘罗自己也认为,这些老顽固不除,秦国的变法就别想成功。
但是,但是,但是——
大王你把这事全权交给我算什么事?
李斯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一旦变法有个差池,主持的人立马就会变成背锅侠,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满门抄斩。
甘罗对嬴政的忠心绝对没问题,但是这种一出事就被推出去做挡箭牌的做法他是真的怕。历史上精明强干,有心变法图强的人比比皆是,但能够从一而终,毫不动摇地支持变法的君主就太少了。
甘罗出身贵胄,自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兼之近些年又自学了不少赵国的新文化,也算是学贯古今了。要说他不想用自身所学,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背刺这个事,他必须和嬴政说明了。
“大王想要变法图强,我做臣子的当然要全力支持。只是,臣年轻识浅,估计当不了相国的重任,此事还望大王另选贤才。”
闻言,嬴政和王翦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甘罗莫名其妙,问道:“大王和将军为何发笑?”
扶苏道:“甘上卿未到时,王将军就对父王说,甘上卿肯定支持变法,但一定拒绝担任左相。现在看来,王将军的猜测一点不错。”
甘罗苦笑,对王翦拱手:“惭愧,惭愧。”
王翦道:“贤侄,关于这次变法的成果和失败,大王和老夫已经讨论过多次。变法的效果无疑是很显着的,国库的快速充盈,士兵战力和士气的明显进步。这都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改变,但是,我们面对赵军时,仍然非常吃力,贤侄认为这是为何?”
甘罗不大,而是反问道:“小侄能不能先听听将军的想法?”
“嗯,因为我们的变法太仓促,没有惠及全国百姓。所以我们的新军可能在军纪和战力上都不输赵国,但是主力部队就完全不是赵国的对手。
其次就是,赵王鼓励发展技术,各种新式武器层出不穷。光这次战役使用的就有雷火弹、火炮和望远镜,这些都是大秦士兵从没见过的东西,突然遇上,对我们的士气打击很大。正是火炮打破了咱们的防线,打垮了部队的士气,才让我们输的这么彻底。”
王翦说完,嬴政道:“这是老将军纯粹从战争角度的看法,甘罗,你是朝中对赵国了解最深的,寡人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个问题,战争失败的那一刻起,甘罗就一直在思考,这时早已想好了系统的答案。
他本想等着国内反对变法的风头过了再给嬴政上书,现在大王问起,于是拱手道:“是,大王。关于这次伐赵失败,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就是,事前满朝文武都对联合作战充满了不应该的自信。当然,臣也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