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悠雨茫然地看着舱外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事实上她确实什么也没想。
她的身上套着厚厚的防护服，防护服与皮肤之间还隔着相当大的空隙，仅留有一小部分支撑结构着她的身体。她从出生时就在这里了，根本没有足够的经历去积累，让她的认知很薄弱。
不过，她也并非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真是不理解，这个研究有什么意义吗？我们又不可能真的复现出姜教授的学生那样的天赋，干这个纯粹是浪费钱。”
“这你可就错了，光是能给我们发一份高昂而又稳定的工资那就是莫大的功劳。更何况这可是聂将军亲自批准的实验项目，他现在可是如日中天，别乱说话，当心被处理了。除了那个和聂将军沾亲带故的总指挥，咱还是少说两句吧。”
“唉，采集江寻源生理学父母的精子和卵子，经由试管婴儿技术培育出新生儿，再用激素令其快速发育。我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啊。”
“不然呢，和那个家伙在一个时代除了幸运就只剩下不幸了。他搞发明的速度远比我们要快，思维也比我们要超前，要不是这个项目不能让他知道估计也轮不到我们。看那防护服和那培养仓，你能做出那么高级、复杂的玩意儿吗？”
“.......不能。”
“这不就行了。连我们这里都充满着他的痕迹，能在他的统治下有活干了就不错了，何况聂将军那种控制欲强的人可不会放过你的。”
“唉，说的也是。江寻源的妹妹啊........真不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是否能符合聂将军的期待。”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你真把她当你养大的了？我们干好我们的就行了。讲实话，就像你说的，这些个事本来就丧良心，你这会儿发善心能让你不下地狱吗？别自作多情了。”
........
是的，这个培养仓和防护服，是能够接受声音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包裹着她的两层设备确实能够将外界的声音清晰传播进来。在这样的环境下，虽然她意识仍然朦胧，但至少她确确实实掌握了基本的语言。
不过真正的变化得到那一天才能开始。
这一天，她一如既往地聆听着研究员们的报数据和闲谈，懒得睁开眼睛。
但是，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你们这个地方还真大啊。”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有些漫不经心。但江悠雨没由来地感觉这声音很亲切。
“哟，这不是小江嘛！你是第一次来吧，先随便坐下吧。”
每天听他们讲话的江悠雨察觉到了异样，他们的语气有些别扭，感觉夹杂着某些莫名的情绪？
她不理解这种情绪，也不知道这叫“不安”。
“是啊，我听说这里也是一个基因强化药剂的研究所，从外面看我还以为我找错地方了呢。”
“啊哈哈，毕竟经费有限嘛。我们也只能租得起这种大楼了啊。”
“说的也是，看这设备都是全球最先进的，想来叔叔是把钱都花在刀刃上了吧。”
“当然了，毕竟科学还是要以严谨为先的嘛，苦了我们也不能苦了研究是不是？”
“行了，我来这里也是聂叔授意的，麻烦取一下近期的研究资料，和我现在手里的资料比对一下，修正一下我们两边的误差。”
“好。小江你等着，我先就去电脑上提取出来。”
“话说回来常叔叔，这大罩子是干什么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那个是.......啊！那是近来才刚生产的器械，你肯定是在网站上见过所以才有印象。”
“这样啊........”被称为“小江”的青年显然还带着一丝怀疑。
“诶呀，别管那个了小江，回头我们再谈这个。看，数据库已经打开了。来，把你的资料上传上去就好了。”那个研究员显然有些急了，他侧开身，将江悠雨视野前的电脑让了出来。
“行吧，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江.......小江.......小江........
江悠雨想起来了，以前研究员们曾经提到过一个叫“江寻源”的人，和自己关系很深。
自己，是这个“小江”的妹妹吗？她并不理解这当中的意义。
她看着“小江”麻利地交出一个U盘，交给一名研究员摆弄一阵后又交给了他，随后被他随手插在了主机上。
她原以为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没一会儿她耳边就骤然响起了那个“小江”的声音。
“嘘，别乱动，小心让外面的人注意到。”
“这是我预先存在U盘里的语音，当你听到这段音频的时候，表明我已经正式确认你的存在了。我的名字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提及过，我叫江寻源，是你的哥哥。”
“你现在先别说话。虽然培养仓的共振材料只能单向共振，你的声音不见得会被外面的人听到，但保险起见还是先等我这边的屏蔽程序先上传好再说，要不然我怕你后续吃不少苦。”
“这帮家伙还找我做脑活动的非接入式的检测器，完了又要我搞一整套的能够输送营养、能够随人体成长的特质防护服以及功能那么复杂的培养仓。他们是不是真当我蠢啊？只是令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折腾出了你，我的妹妹。”虽然用词习惯没有发生改变，但江寻源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那种语气和她迄今为止从其他研究员和偶尔来一趟的“聂将军”身上感受到的都不一样，蕴藏着某种柔和的情感，让她平静无波的心灵第一次荡起涟漪，感受到了浓浓的暖意。
“尽管我不是很想与我那生理学的父母相认，但那毕竟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压根谈不上像个父母。聂叔假惺惺地想要帮我找到亲生父母也不过是想借此把我绑住罢了。我要想找我早就找到了，哪里犯得着他帮忙。早在他跟我说这事之前我就已经查出来父母是谁了。”
“唉，不谈这个事了。虽然老师养育了我、给予了我家人般的爱。但从心里面讲，我还是憧憬能有一个和我相亲相爱的血亲。你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对我而言也是一个惊喜呢，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就好了。”江寻源的声音有些哀愁。
“算了，先别管那么多了。作为哥哥，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然后培养成他们手里没感情的工具。我会以语音和画面的形式教给你正常人类基本的常识和你眼下的状况需要的知识。虽然其他人常说我讲的很难懂，但我也没什么办法，你就凑活听吧。这个防护服和培养仓被我暗中加了不少功能，除了不能动以外已经尽可能满足作为人的需要了。”
“此外我还下载了一大堆国内外经典名着的语音阅读，希望能让你安心一点儿。我读起来没什么感情，所以我还另外下载了其他比较热门的版本。”
“我很想把你带出来，但眼下我和老师也快自身难保了，带上你只会让你更加痛苦。这段时间我会经常来的，在我不得不离开之前，我会给你留下尽可能多的东西。我不奢求你未来不会成为我的敌人，但我希望你能始终保持精神上的独立，在未来的某一天能真正实现自己的自由，能够遵从自己的愿望而活。无论如何，你对我都是重要的存在，如果日后有能力的话，我一定回来带你出去，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