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任何一人只要翻开手机，就能看到新闻热搜榜像被扔进了炸雷的油桶，已彻底炸锅。
#翠兰净化器公司金牌销售温金禾投放不明药剂# #鱼州融媒体中心社会新闻部资深编辑贝佳薇涉嫌合谋谋杀# #四海生态负责人赖坚韧对千茂区垃圾焚烧发电所监管不力被查# #新时代聂隐娘宁素心# 这些词条像疯长的藤蔓，以每秒三万条新增讨论的速度缠满整个网络。
点开任何一条，评论区都像烧开的水——“翠兰净化器那破玩意我家买过！难怪用了总头晕，原来真有问题？”“融媒体中心编辑合谋？这是要一手遮天啊！”“宁素心也太飒了吧！被绑架还能揪出内鬼，这智商我跪了！”“温金禾什么背景，居然可以帮那个垃圾发电所篡改排放数据？”
而“隐娘卫道”账号又再度更新，那篇《我与温金禾的三十七日》，更是在发布后半小时内破了千万阅读。文中宁素心用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笔触，写下自己如何从收到匿名威胁信开始，一步步识破温金禾的圈套，字里行间藏着的锋芒，让无数网友在评论区刷起“姐姐娶我”的狂潮。
袁司空此刻正向暮幽兰办公室走去，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看着那条刚冲上热搜第一的 #宁素心假死计#，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他侧头对身后的孟星宇扬了扬下巴：“看来小兰那边，得手了。”
孟星宇正盯着红宝书里宁素心直播的视频，镜头里的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左额贴着纱布，眼神却亮得像淬了火的钢，说起被绑架时的细节，连带着比划的手势都透着股不容置疑的韧劲儿。“这宁素心是真能演，”他咂咂嘴，“我若非知情人士，真要信了她的话。”
袁司空推开暮幽兰办公室的门时，正撞见她对着落地窗抿茶。
“你们来得正好。”暮幽兰转过身，将茶水一饮而尽，“刚收的这三具灵骸，比我想象中好用。”
袁司空拉过椅子坐下，指尖在扶手上轻点：“说说看，你和素心是怎么让温金禾那老狐狸自己把尾巴露出来的？”
暮幽兰指尖在桌面轻轻一敲，开始向他们讲述来龙去脉。“第一步，得让他们以为宁素心真死了。”
就在不久前，鱼州融媒体中心的档案室里，暮幽兰刚收服的绿眼灵骸正捏着法诀站在宁素心身前。宁素心躺在沙发上，胸口起伏越来越弱。绿眼灵骸指尖凝结的淡金色灵力，像细密的网，一点点裹住宁素心的眉心。
“好了。”绿眼灵骸自顾自地说道，“接下来六个小时，她的心跳会降到每分钟十七次，体温维持在 32 度，就算用听诊器听，也只会以为是濒死状态。”
这是暮幽兰正在操控灵骸对宁素心施展云天鹂传授的秘术，暂时隔绝其意识与肉体的联系，让温金禾安插在融媒体中心的线人误以为宁素心已死。
原来暮幽兰修习的操控灵骸之法竟如此玄妙，不但可以控制灵骸按操控者的指令进行各种行动，还可以控制其说话，也能获取灵骸的所知所感。她便借由刚收服的灵骸联络温金禾，假意要为其举行荧惑教的入教仪式。可笑的温金禾一直把那三个灵骸当做是荧惑教的使者，所以很容易便上了套。
孟星宇听到这里，突然插话：“荧惑教的入教仪式？”
“自然是我骗他的。”暮幽兰笑了笑，“我让灵骸带着雾花谷的鉴世镜，称其为荧惑教的神器，入教之人需对着神器总结入教任务完成情况，还特意嘱咐他尽量突出自己的‘功绩’，甚至可以将墨镜姐一行人做过的事揽做自己的功劳，以便让教主相信这些功劳都是他这位‘普通人’办到的。
袁司空挑眉：“他怕是能把自己的‘功绩’吹得比森法集团的年度报告还长吧！”
“何止。”暮幽兰点开桌前的全息投影，画面里突然跳出温金禾家的场景。男人穿着丝质睡袍，对着屏幕唾沫横飞，胸口的肥肉随着激动的语气一抖一抖：“...... 贝佳薇那边我早就打点好了！宁素心的红宝书账号？呵，发那条停更动态时，她还被绑在档案室里哼哼呢！”
温金禾将自己如何联合贝佳薇策划绑架宁素心并且夺取其红宝书账号发布告别动态的事情总结陈述，也将自己如何在千茂工业园区几家企业销售有问题的空气净化器的事情全盘托出，甚至将自己动用人脉帮助千茂区垃圾焚烧发电所篡改排放数据的秘密给抖了出来。
“鉴世镜是我研发的，温金禾对着镜子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藏在镜中的意念族实时传向灵识网域，然后将这些影像散播到网络各处。所以，他等于是在网络上对自己的罪行来了一场直播！”暮幽兰笑道。
“千茂工业园那几家厂子，我塞给他们的净化器滤芯里加了料。”温金禾突然压低声音，凑近镜头，影像中映出他眼底的贪婪，“只要开机超过八小时，就会释放那种气体，让园区里所有人都被感染……”
影像中，暮幽兰操控的灵骸用那沙哑的声音催促：“说说垃圾焚烧发电所的事，教主最看重办实事的人。”
温金禾的眼睛瞬间亮了。他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个 U 盘，对着镜头晃了晃：“看见没？这是他们去年的排放数据。超标三倍？我托人改写成了‘达标’，收了他们五十万。”说到这儿，他突然拿起手机，点开视频通话。屏幕里很快跳出贝佳薇的脸，女人戴着融媒体中心的工牌，背景是间堆满杂物的档案室，镜头一转，角落里躺着个盖着白布的“人形”，正是被“假死”的宁素心。
“看见没？”温金禾对着镜头得意地笑，“宁素心的尸体在这儿呢，等我入了教，获得异能，第一个就把她……”
话没说完，贝佳薇突然对着镜头理了理头发，语气里带着邀功的急切：“温哥，我这边也没闲着。上次千茂区居民上访的新闻，是我压下去的，你可得在教主面前多提提我。”
完成这一切之后，暮幽兰便控制灵骸离开，对温金禾说，教主对其表现非常满意，要特意为温金禾施展“异能”开放仪式，仪式完毕温金禾立即就能获得“异能”，让温金禾耐心等待。
“后来的事情，你们看了网络热搜，就知道接下来警察出场了。”
袁司空想起刚才热搜里的视频，温金禾被警察按在地上时，还在嘶吼“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敢动我？”，而贝佳薇瘫在储藏室门口，看着突然坐起来的宁素心，当场吓晕过去。宁素心对着涌进来的记者，笑着说：“其实从收到第一封威胁信开始，我就知道温金禾要对我下手了……”
宁素心讲述了自己如何与温金禾斗智斗勇并通过“假死”诱骗其上钩从而自爆罪行的“计划”，还恰到好处地为警方提供了自己此前收集到的资料，那是温金禾帮助那个垃圾焚烧发电所篡改排放数据的证据，让温金禾的罪行彻底坐实。
“她倒是把我们摘得干净。”孟星宇啧啧称奇，“连灵骸和意念族都没提，只说是自己在跟温金禾假意交涉的时候，悄悄在其家里预装了录像装置。”
“再加上我让绿眼灵骸特意警告他，在镜头前不要提荧惑教以及任何涉及异能要素的字眼，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用‘正常’的话语陈述即可。这样一来，他就等于是在网络上炫耀了自己的罪行，在网友看来，他不过是干了坏事之后对着镜子自嗨，却不知正好被素心提前安装的录像装置给曝光，至于素心如何安装的装置，她在《我与温金禾的三十七日》里描述得很清楚。”
暮幽兰端起茶杯，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异能者的世界，本就不该暴露在普通人面前。素心这点分寸，比很多老江湖都拎得清，她的这番操作不但可以让我们继续隐匿在都市里，还能给自己塑造一个足智多谋的形象。”
知晓来龙去脉后的袁司空无比佩服宁素心的文笔和智谋，叙述整个事件经过之时不但巧妙地隐去了自己这群异能人士的存在，还塑造了自己的智勇人设以及与温金禾一类恶人斗争到底的勇气和决心，从此刻开始，宁素心已然成为大众眼中一个十分完美的人设。
“这样一来，素心晋升融媒体中心新闻总监的事情应该没有悬念了。”袁司空道。
“本来贝佳薇还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谁知却误入歧途，反倒成全了素心。”暮幽兰道。
“不过，现在她霸占热搜榜，我有点担心千茂区的居民会对她不利。”袁司空道。
“我之前就提醒过她，不过有些事情若非亲身经历，当事人未必听得进旁人的劝，如果我们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只能当做是她成长路上的一份经历吧。”暮幽兰道。
“宁素心揭露了那个垃圾发电所的丑闻，必然会导致那家单位的关停整改，也就等于终止了污染物的超标排放，千茂区的民众不感激她就算了，难道还把她当仇人？”一旁的孟星宇不解地问道。
暮幽兰放下茶杯，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们恨的是污染？去年发电所招了两百个临时工，都是附近的居民，月薪八千包吃住。现在发电所被停业整改，这些人明天就得卷铺盖。”
“生病是十年后的事，下个月的房贷是眼前的事。 袁司空接过话头，语气沉了沉，”我那个在乌龙能源上班的朋友告诉我，那边的房均价比其他区域低三成，就是因为污染。但对那些工人来说，发电所的工资，是他们唯一能摸到的救命稻草。
暮幽兰点头：“素心捅破了天，却没给这些人铺后路。这就像把饿肚子的人手里的馊饭抢了，告诉他这东西有毒，但他未必会谢你，反而会恨你断了他的活路。”
袁司空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不说这个了。明天周末，玉女山的‘云海翻涌’奇景，正好适合办蒋秋菊的事。”
暮幽兰抬眼看向他，眼里带着点探究：“你真有把握？蒋秋菊要的是‘众目睽睽下的生不如死’，杨寒溪虽然不是好东西，但如何在众目睽睽下动手？风险太大了。”
“放心，”袁司空笑了笑，“我认识玉女山的‘老朋友’，所以这个赏善罚恶令对我而言无比简单，我甚至都不需要出手，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不过，至于邓韦伯，紫璃信息打算怎么处理他？”
暮幽兰挑了挑眉：“他落网了。”
“哦？”袁司空来了兴趣。
“都是安排好的。”暮幽兰调出一段监控画面，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茶馆后院。“邓韦伯为了给他女儿治病，挪用紫璃信息公款，我们查了半年。那辆车是紫璃信息的‘灵眼车’，经过警方允许后特意安置在那里，能捕捉周围的任何影像和声音，那天刀芳枣跟他交易的所有细节都被录下来了。”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刀芳枣应该没想到邓韦伯早就被监控了，哈哈，他俩这一会面，这个女人算是彻底把自己给栽了进去，森法集团总部那边已经知道了，下周一会有警察突然出现逮捕刀芳枣，而且森法集团京城总部会派一个专人和我一起出席这场审判的好戏。”
“刀芳枣那个女人！” 暮幽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敢用我的名义编造谎言，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看她怎么哭。”
突然，暮幽兰又露出温和的笑容：“不过，我也很期待小唐在你的‘指点’下能不能靠自己改变命运，若能闯过这一关，我倒真希望他能通过竞聘成为紫璃的一员，他若到了紫璃信息的企业环境，成为研发部主任应该是指日可待之事，虽然他只是个二本，但是他的能力真的是很多博士学位的人都望尘莫及的。森法集团把原始学历作为一项硬指标，但我们紫璃不会，我们认为，学历在员工能力面前，一文不值。”
提到小唐，袁司空的脸色满是赞许：“那孩子是块璞玉。高考数学满分，语文却只考了四十分，不然也不至于去二本。紫璃信息的研发部主任位置，他要是能抓住这次机会，未必坐不上。”
“就看他下周一能不能改变命运了。”暮幽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16点55分，“你们公司的下班时间快到了，今天是本月最后一个工作日，按照规定，一会儿你打了下班卡，这个月还能算全勤，工资一分都不能少你的。”
袁司空和孟星宇走到18楼时，走廊里的感应灯正随着他们的脚步明暗交替。孟星宇突然想起什么，碰了碰袁司空的胳膊：“你说今天这个周五，这个写字楼里会有多少人加班？”
“职场这地方，各有各的难处。”袁司空叹了口气，推开传媒公关部的门时，办公室里乱糟糟的。
小静正把文件往包里塞，动作急得像被火烧；小赵对着电脑屏幕叹气；小吴则在打印机前跺脚，嘴里念叨着“怎么又卡纸”。只有姬如花的工位前还算整齐，只是她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了，杯壁上的水珠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袁哥，我先走了啊！”小静抓起包就往门口冲，经过姬如花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跑进了电梯。
袁司空走到姬如花身边时，她猛地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看得人心里发沉。“你真要走了？”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嗯，能走为何不走，留在老巫婆手下等着被她榨干吃尽吗？”袁司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我电脑密码发你微信了，桌面上有份工作说明，每条都标了重点。反正是老巫婆让你接管我的工作的，要怪就怪她吧。”
姬如花盯着电脑屏幕，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点自嘲：“真羡慕你。我当初要是没转正就好了……”
这话让袁司空愣了愣。姬如花突然的感触万千，倒让他有些不适，这还是那个平时高傲在上，目中无人的姬如花吗？
他想起多年前鱼州分部刚成立时的场景，作为刚成立的森法集团二级公司，从管辖的几个三级单位借了不少人。传媒公关部借了乌龙能源的易耀辉、姬如花，还有千岛能源的刘淑静，人事部借了千岛能源的王大帅。但是大家对易耀辉和王大帅这两人印象特别深刻，因为他们硬件条件完全符合转正规定，但两人都选择回到原三级单位，尤其是自己的好友易耀辉，只待了半年就认清这个二级公司的本质，如今被好多人称为“人间清醒”。
“你当时要是跟王大帅和易耀辉一样，”袁司空走近她身旁，“回到乌龙能源的你，至少是个部门主任了。”
姬如花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鼠标，指节泛白：“可我参加了这个公司的招聘转正了，我没有回头路了。”
袁司空看着她，还是决定说出心里的那些话：“毕竟同事一场，有些事情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趁早悬崖勒马，老巫婆不会对你的进步有任何帮助的。”
“我从来都知道她不会帮我，只是……”
“只是，你只求她别在你进步的道路上施加障碍是吧。”袁司空替姬如花说了出来，姬如花听到也并未否认，只是低下了头。
“但是我觉得，她一定会给你施加障碍，因为她认为一旦你达成了目的便不会再受她掌控，为了能掌控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永远达不成目的，但是又给你留一丝念想。就像《甄嬛传》里面皇后拿捏安陵容那样。”
袁司空顿了顿，想起《甄嬛传》的情景：“皇后对安陵容就是这样，让她永远觉得再等等就能出头，却永远够不着。”
姬如花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盯着键盘上的字母发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像幅没画完的画。
袁司空继续说道：“不知你有没有觉得，老巫婆像极了《甄嬛传》里面的皇后，尤其是她只会pUA、画大饼，且从来不为下属谋福利的德行，是不是跟宜修一模一样。
他的视线望向窗外：“不，她不如宜修，宜修还给安陵容争取了一个妃位，虽说带有利用的目的。但老巫婆这些年给我们争取过什么？你看刘姐当初从千岛能源借调来我们部门的时候，她有多捧刘姐，还常常借抬高刘姐来打压你和小静，说咱部门的亮点都是靠刘姐的工作体现的。”
“结果呢？”袁司空又将视线转向姬如花，“就因为京城总部下了一个规定，必须原始学历为本科才能成为二级公司的正式员工，刘姐看自己硬件不达标转正无望，提出要回千岛能源，你说有错吗？结果后来她给千岛能源的领导们说了刘姐什么坏话？换句话说，就是不受她老巫婆控制的人，她就要打压坑害，这跟宜修的经典名言‘不中用的人就得死’是不是异曲同工？”
袁司空拿起自己收拾好的东西：“我走了。你自己想清楚，有些坑，越早爬出来越好。”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姬如花呆呆的望着电脑屏幕，肩膀抖得很厉害，让他突然想起《甄嬛传》里，看着装运祺贵人尸体的车经过自己眼前的安陵容。
电梯下行的数字跳得很慢，隐身的孟星宇突然说道：“你说姬如花会听你的吗？”
袁司空望着电梯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轻轻叹了口气：“路是自己选的。我刚才做的，不过是在她摔下去之前，递根绳子罢了，她接或者不接，都是自己的选择，就像她当初报名转正招聘一样。”
他和孟星宇走出写字楼的大门，风吹起，带着点盛夏的热意，这栋写字楼亮起的灯光像是在庆祝袁司空与这牢笼般大楼的诀别，但那灯火背后的打工人，却在周而复始地演绎着牛马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