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耀辉的喉结在脖颈间狠狠滚动了一下，他望着孟星宇，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震颤：“天选魇灵？”
“魇歌不是普通的能量磁场，它是熹暝星那棵紫霄神树孕育的至宝。那神树每千年才能凝结出一缕魇歌。它会像择主的灵宠一样，随机找个熹暝星人寄生，但这东西有个致命短板。”
孟星宇顿了顿：“一旦宿主灵能耗到临界点，魇歌和宿主的契合度就会断崖式下跌。这时候要是有人用吸灵的法宝或者秘术，就能把它硬生生扯出来。当年风童抢夜魇辉的魇歌，就是算准了时机。夜魇辉刚跟敌人打了三天三夜，一身灵力只剩一成。”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像是在复述一段尘封的惨烈往事：“风童毕露当时藏在暗处，等夜魇辉刚松口气，就甩出了用九幽玄铁制成的蚀骨链，那链子有吸附能量的作用，他想把魇歌抢过来。夜魇辉也是个狠人，风童不但没抢到魇歌，反而被他打出了重伤。可谁都没想到，混乱里魇歌居然从夜魇辉的元神里脱了出来，直直掉进了不远处的忘川。”
“更离谱的是……” 孟星宇的眼神飘向远处，“那魇歌掉进忘川后，居然没被河里的磁场消融，反而跟一个飘在其中的人类魂魄缠上了。”
易耀辉的心脏猛地一缩，突然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反复做的那个梦：散发着荧光的河水裹着刺骨的寒意，有团紫色的光总在梦里绕着自己转，像是在寻找什么契合点。他问道：“那个魂魄……就是我？”
“没错。”孟星宇收回视线，“夜魇辉解决掉风童后，赶紧去了忘川，结果到了河边才发现，魇歌能量已经跟一个人类魂魄缠得死死的。他试着用熹暝星的秘术抽离魇歌，但那魂魄和魇歌还是粘在一起，半点要分开的意思都没有。”
孟星宇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唏嘘：“直到那时候，夜魇辉才明白，这是出现了‘天选魇灵’。一般来说，魇歌选了宿主后，若宿主身死，魇歌便会寻找新的宿主，但有些熹暝星人的元神很特殊，能跟魇歌完美嵌合，就算躯体寿数到了头，魇歌也会跟着元神走，永远不分离，这就是天选魇灵，比如幽月。可谁也没料到，天选魇灵居然也能是人类的魂魄。”
“人类魂魄跟魇歌嵌合，比熹暝星人元神难上百倍。” 孟星宇补充道，“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要靠时间磨的。夜魇辉一开始还不死心，每隔几十年就去忘川看看，想着能不能找到机会把魇歌抽出来。可每次去，那魂魄和魇歌的联系就更紧一点，到最后他也不得不放弃了。他推算过，这两者要完全嵌合，得等四千一百二十八年。”
易耀辉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太阳穴。四千一百二十八年……他掰着手指算了算，四千多年前，自己还只是个飘在忘川里的魂魄？那个反复出现的梦是刻在魂魄里的记忆？“也就是说……我在忘川里，跟魇歌缠了四千多年？”
“就是因为这四千多年的嵌合期，修复地书的计划才拖到现在。原本当年持有魇歌的熹暝星人不止幽月一人，但只有幽月的魇歌力量能成功炼制出幽玄地书，这就说明要修复地书，关键可能就在于天选魇灵。”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月姬缓步走了过来，眼神却带着几分凝重：“接下来，我要跟你们说的，是我个人推测出来的，司空兄弟的身世之秘。”
这话一出，袁司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部的那块胎记，他一直没把这胎记当回事，现在听月姬这么说，心脏不由得提了起来。
月姬缓缓道来：“一千五百年前，莫音在离开山海界前，对我说他遇到了一些麻烦，要把他的灵宠元梧释暂时安置在山海界，他怕那些麻烦波及山海界，特意让我把建木顶上的穿梭聚点给消除。莫音走的时候，把他手里的一半地书残卷交给了青龙国的一位故交，他自己只带了那块残片，还留下了两颗自己的血液结晶。”
说到这里，月姬的眼神望向屋顶：“这两颗血晶能给建木供能一千年。照他的说法，一千五百年后，等他解决了麻烦，就会回山海界。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特别坚定，谁都以为他肯定会回来的。”
“可是主人他……他失约了。” 元梧释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这只朵拉灵猫此刻正趴在月姬的脚边，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尾巴也没了平时的活力，轻轻扫着地面。它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水光：“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我现在好担心，主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月姬摸了摸元梧释的头，轻轻安抚着它的情绪：“元梧释说得对，莫音向来心思缜密，做什么事都留后路。他既然失约，就说明肯定遇到了天大的意外。但以他的性子，就算遇到意外，也会拼尽全力安排好后续的事，不会就这么丢下不管。”
她的话锋突然一转，目光直直落在袁司空身上，眼神里带着探究和笃定：“司空兄弟，你之前说过，你的前世是五百年前的涂山氏后裔步惊鸿。因为施展了空间禁断术，导致一半魂魄被毁掉，另一半被卷进了不知名的宇宙时空，对不对？”
袁司空点头。
“但你现在的身体，是盘古族的。”月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你腰部的那块胎记，根本不是普通的印记，应该是莫音当年带走的那片幽玄地书碎片转化而成的，因为女瑛大人有种秘术，能将体积微小的奇特物件融入生物的躯体里成为特殊印记，所以莫音的确有能力办到。”
袁司空猛地低头，手再次按在腰部的胎记上。
“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 月姬的眼神变得深邃，“当年你那一半魂魄，阴差阳错地飘到了灵都星，被莫音捡到了。莫音是女瑛大人的得意弟子，精通‘创命之术’，他用自己的灵力和盘古族的基因，给你培植一具全新的盘古族躯体完全不成问题，然后用‘牵引魂灵之术’，把你的魂魄引入了躯体里，又在你的身体上融入了那片地书残片。”
她顿了顿，补充道：“一般来说，只有一半魂魄，就算有躯体也激活不了生机。但我猜，莫音在创命之术上或许有了新的突破，他应该是用了什么秘法，强行让你的魂魄和躯体契合。至于那块地书碎片……它跟你魂魄里的涂山氏力量是互补的。只要满足了特定条件，它就能把你瞬间传送到地球上的任何穿梭聚点。而司空山，就是其中一个聚点。”
袁司空的脑子像是被打开了一道闸门，之前所有的疑惑大致都有了答案。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听到易耀辉突然炸了毛。
“等等！” 易耀辉往前踏了一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语气里满是护犊子的火气，“那莫音就这么把空空扔在司空山？那地方荒郊野外的，要是当年空空外婆没发现他，他岂不是要在那儿饿死？就算盘古族躯体再厉害，也经不住风吹日晒吧！”
月姬被他这急乎乎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眼角的余光扫过袁司空的脸颊，又看了看易耀辉紧绷的侧脸，语气里带了点调侃：“易兄弟倒是护着司空兄弟，你俩果然情真意切呢！不过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们有别的关系。我是说，你们俩注定要成为至交好友。”
她指了指易耀辉，又指了指袁司空：“你体内有魇歌，他体内有地书碎片，而地书碎片里含着魇歌的磁场。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对方特别有好感？就算没说几句话，也愿意相信对方？”
易耀辉愣了一下，脑子里瞬间闪过第一次见袁司空的场景：他被借调到森法集团鱼州分部的第一天，上班时经过公司附近的广场的一棵大树下，袁司空突然出现飞快把自己拉离，避开了一坨突如其来的鸟屎。当时他心里就觉得奇怪，自己跟袁司空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帮自己？而且看到袁司空的眼睛时，会觉得特别安心，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袁司空也想起了那天的事：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看到易耀辉要被鸟屎击中的时候，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暖意，像是有个声音在说“帮他”。他当时没多想，就冲了上去。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魇歌和地书碎片的磁场在相互吸引。
月姬的笑容收了收，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盘古族的躯体没那么脆弱，只要周围有灵气，就算不吃饭不喝水，也能靠吸收灵气存活。司空兄弟，你是不是有过这种经历？比如在山里迷路，几天没吃东西，却一点都不觉得饿，只是有点没力气？”
袁司空又点了点头。
“那不是命大，是盘古族躯体的本能。”月姬解释道，“夜魇辉的魇歌在四十二年前，跟易耀辉的魂魄彻底嵌合，也就是在那时候，易兄弟才入了轮回，转世成了人。莫音应该是算准了这个时间，没过多久就把你传送到了地球。他知道，只要你和易兄弟这位天选魇灵相遇，修复地书的先决条件就具备了，只要再想办法将你们俩同时传送到山海界，一来可以实现给建木输血的目的，二来则可以有望修复地书。”
“修复地书？就凭我们俩？” 易耀辉瞪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我连自己的魇歌都没完全掌控，空空连盘古族的力量都没觉醒，怎么修复地书？那可是上古至宝！”
“只是先决条件，真正的修复过程，比你们想的要复杂得多。”月姬叹了口气，“莫音当年离开山海界的时候，还托我做了一件事。他让我在他走后，用他留下的地书残卷，把山海界里大多数的穿梭聚点都消除掉，说是为了山海界的安全，但是留下了一个聚点。”
袁司空心里一动，突然想起自己刚到山海界的地点。“月姬前辈，您留下的那个聚点，是不是在迷雾森林的深处？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没错。” 月姬点了点头，“那是莫音特意选的地方，他以往进入山海界，都是从那个地点进入，他留下那个聚点，就是为了让持有地书碎片的人能顺利进入山海界。只是，最后来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你。”
她的目光落在袁司空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你身上的种种迹象，都说明你的出现是莫音刻意安排的。盘古族人生下来就是成人形态，可你最初却是一个婴儿，这肯定是莫音在培植你躯体的时候，特意改良的。你长大后的样子，跟莫音一模一样，这应该是他给我们的信号，告诉我们，你是他派来的人。”
孟星宇突然皱起了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月姬前辈，那我之前破坏风童的跃迁棱镜，是不是跟我们被卷入山海界没关系？我一直以为，是我毁了棱镜，才导致空间紊乱，把我们传过来的。”
“与跃迁棱镜无关。”月姬语气肯定，“你们会来山海界，是司空兄弟体内的地书碎片和易兄弟体内的魇歌能量起了反应。当年莫音让我在碎片上施展了‘定点传送术’，这种秘术能在特定的时间，自动把碎片持有者和他周围的人，传送到特定的地点，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我设置了两个自启条件，一个是1500年后的大限到来的前一天，另外一个是遇到了能量波动特别剧烈的魇歌磁场。”
月姬转头看向易耀辉：“易兄弟，你仔细回忆一下，司空兄弟他们救你之前，那个袭击你的风童是不是曾经试图抽取过你的能量？”
易耀辉突然回忆起那天的画面，当时和袁司空分开之后，自己本想回家，却在途中遇到那个为自己歌声鼓掌的女孩，女孩对他说自己和父母走散了，虽然记得回家的路，但是夜黑了不敢一人独自回家，请求易耀辉送她一程。易耀辉当时没多想便答应了，谁知将女孩送到一个小区附近时，突然就晕厥过去。
等自己醒来，已经在那个废弃工厂，那个风童女孩正将充满灵光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像极了奇幻剧里吸人精魄的妖怪，当时自己确实感觉到痛意，但很快一股力量将风童和自己同时震飞，让自己瘫坐在地，也让风童被震离自己很远，然后傅冲冲便赶到。
月姬听完易耀辉的讲述，点了点头：“看来我推测的没错，那个风童想要夺取你的魇歌，而你是天选魇灵，她不但不会成功，反而还为你激活了魇歌的自保程序，让魇歌磁场出现了剧烈的能量波动，后来司空兄弟到来，施展异能击倒风童的同时也让他身上的地书碎片印记感应到了魇歌能量的剧烈波动，刚好达到了碎片印记上定点传送术的自启条件。”
“那月姬前辈，你能否再施展一次这种秘术，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地球了，空空在地球上出现的地方肯定有这种所谓的传送聚点。”易耀辉的眼里突然闪现出兴奋。
月姬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秘术施展在碎片上只能用两次，此前莫音将司空兄弟传送至司空山已经用掉了一次，再加上这次，两次机会都用掉了。”
“现在我回想起来，应该是莫音早就料到自己一千五百年后多半来不了山海界，才会让我在地书碎片上设置定点传送术的两个自启条件，怕的就是他自己万一来不了，持有碎片的人也能如期到来，他肯定早就想好了一切计划，” 月姬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又转向袁司空，“他将地书碎片融入你的身体，应该是为了让你能够遇到身为天选魇灵的魇歌持有者，一旦时机成熟，你俩就会被传送到山海界，然后我看见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你，必然能够猜出他的用意。”
月姬又叹了口气：“若是没能遇见魇歌持有者，在时间大限来临之前，你也会被传送至此，虽然不能修复地书，但至少还可以为建木输血。”
孟星宇的心脏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浮现：莫音绕这么大的圈子，是不是意味着灵都星的盘古族人都出事了？那夏宇的魂魄呢？莫音当年说过，会好好保存夏宇的魂魄，如果灵都星出事了，夏宇的魂魄会不会……
他不敢再想下去，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孟兄，别多想。”袁司空看出了他的焦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我们现在在这里猜测，也没什么用。莫音既然安排了这么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尽快修复地书。只有修复了地书，我们才能找到莫音，才能知道灵都星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才能找到夏宇的魂魄。”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醒了陷入焦虑的孟星宇。孟星宇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夏宇常说的那句话：“与其忧心未来，不如抓紧时间把握当下，说不定就能改变未来。”他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你说得对，我们现在该先修复地书。”
月姬看着两人的互动，满意地点了点头：“司空兄弟说得没错。现在不是纠结过去的时候，我们得抓紧时间。”她转身看向密室的方向，那里的石门紧闭，“请司空兄弟、孟兄弟，还有易兄弟跟我来。我要在密室里施展秘术，从司空兄弟体内取出地书碎片。这个过程可能要几个时辰，而且不能被打扰。”
她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妃萱，语气里带着几分托付：“妃萱，其他的客人就交给你了。你好好招呼他们，有什么事，等我们出来再说。”
妃萱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月姬前辈放心，我会照顾好的。”她转身对傅冲冲和元梧释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请随我来，我给你们准备了灵茶和点心，都是山海界的特产，你们可以尝尝。”
月姬不再多言，带着袁司空、易耀辉和孟星宇走向密室。
易耀辉走在最后，看着前面袁司空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笃定：不管修复地书有多难，不管前面有多少未知，他都会跟袁司空一起走下去，无问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