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劲羽俯身：“还有呢？”
斥候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他们...说...丰达谷...王爷已许...”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涌出，头一歪，再无声息。
林劲羽缓缓直起身，帐内一片死寂。赵垣和其他几个亲兵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骇。
“将军，这...”赵垣声音发颤。
林劲羽抬手制止他，转向帐外：“传令，全军戒备，烽火台双岗。另外...”他顿了顿，“请周监军即刻来见我。”
当亲兵领命而去，林劲羽再次看向死者。斥候最后的话像一把冰刀插在他心头——“王爷已许”。难道靖王爷真的与北狄有勾结？而时慕荣，就是这场阴谋的执行者？
帐外，夜空中第一颗星子冷冷地亮了起来。林劲羽知道，这可能是丰达谷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
林劲羽的手指在军令上悬停片刻，墨汁滴落，在羊皮卷上晕开一片暗色。
“将军？”赵垣低声催促，“周监军已在帐外候了半个时辰。”
林劲羽搁下笔，帐外风雪呼啸，寒意透过牛皮帐幕渗入骨髓。他低头看着斥候尸体——士兵的眼睛仍圆睁着，仿佛在质问这荒谬的背叛。
“让他进来。”
周焕掀帘而入时，带进一阵刺骨寒风。这位兵部派来的监军不过三十出头，面容白净，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叮当作响。他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林将军深夜唤我，可是军情有变？”
林劲羽不动声色地将染血的布巾盖在死者脸上：“监军可知黑石峡驻军几何？”
“按例当有三千边军。”周焕答得流畅，“将军何出此问？”
“三千。”林劲羽冷笑，“那监军如何解释，斥候回报发现五万北狄铁骑潜伏其中？”
烛火噼啪一跳。周焕脸上血色褪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这...定是斥候伤重眼花...”
“是么？”林劲羽突然拔剑，寒光一闪，周焕的玉佩应声而断。玉坠落地裂开，露出中空部分藏着的一小卷羊皮——正是丰达谷最新的城防图。
帐内死寂。
周焕猛地后退，袖中滑出一柄淬毒匕首：“林劲羽！你不过是个戍边莽夫，可知我背后是谁？”
“靖王？”林劲羽剑尖纹丝不动，“可惜王爷的手伸不到这苦寒之地。”
“愚蠢！”周焕突然狞笑，“你以为时真人只是寻常术士？他背后站着的是——”
破空声骤起。一支黑羽箭穿透帐幕，精准钉入周焕咽喉。
林劲羽扑到帐外，只见风雪中一道黑影掠过营寨高墙，身法诡谲如鬼魅。箭尾黑羽上，赫然缠着一缕靛蓝色丝线——与柳明玥信中描述的玄阴宗信物一模一样。
赵垣带兵赶来时，林劲羽正盯着掌心那缕蓝丝。丝线触之生寒，竟似有生命般在他指间扭动。
“将军！西面烽火台起烟！”
林劲羽猛然抬头。远处山脊上，三道血红狼烟笔直刺向铅灰色天穹——这是最高级别的敌袭信号。
“传令全军，死守丰达谷。”他解下腰间虎符扔给赵垣，“你带轻骑走密道去玄天宗，把这交给柳明玥。”
虎符背面，赫然刻着八个新添的小字：七灯续命，王爷谋逆。
风雪更急了。林劲羽系紧披风，最后望了一眼玄天宗方向。他不知道柳明玥能否破解灵识分魂术的秘密，只知道当子夜降临时，北狄的铁骑将如潮水般涌来。
而时慕荣，此刻恐怕正站在敌军阵中，等着收割他的魂魄做那第四盏灯。
柳明玥指尖的银针突然崩断。
她猛地抬头，玄天宗藏经阁的烛火无风自动，在青砖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断裂的针尖在《玄门秘录》上微微震颤，正指向”主灯者必遭反噬”那行小字。
“不对...”她喃喃自语，袖中滑出三枚铜钱掷于案上。铜钱诡异地支棱着边缘旋转不止，既不倒下也不停止——这是卦象中最凶险的”悬剑局”。
窗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柳师姐！”一名弟子跌跌撞撞冲进来，右臂道袍被血浸透，“山门大阵破了！黑袍人见人就杀...”
铜钱终于落地，全部反面朝上。柳明玥抄起玉笛跃上窗台，只见山下火光冲天，玄天宗千年古松在烈焰中噼啪作响。更可怕的是，那些在火光间穿梭的黑影并非普通武者——他们脚尖不沾地，每一步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动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阴兵借道...”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玄阴宗秘传的控尸术，需以活人炼化。
“铮——”
一缕蓝丝突然缠上她手腕。柳明玥玉笛横扫，丝线断开的瞬间爆出刺耳尖啸。阁楼阴影里，陆修远缓缓走出，手中把玩着更多靛蓝丝线。
“师妹何必反抗？”他眼底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时真人许诺，你若自愿做主灯，可保玄天宗三百弟子性命。”
柳明玥突然笑了。她反手扯断腰间锦囊，七粒朱砂丸炸成红雾——这是掺了雄鸡血的破煞砂。陆修远惨叫后退，脸上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底下青黑的尸斑。
“原来大师兄三日前就死了。”柳明玥声音发冷，“你们用丝线吊着尸身扮成活人...”
轰隆！藏经阁房梁塌下半个。火光中，她瞥见《玄门秘录》正巧翻至末页——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几行血字：“破局之法，当以北斗倒悬，引天火焚灯。”
一支黑羽箭突然穿透火焰袭来。柳明玥旋身避过，箭矢钉入她身后书架，箭尾缠着的蓝丝竟自动编织成时慕荣的脸：“柳姑娘，林将军的头颅已悬于北狄王帐，你还要挣扎到几时？”
“撒谎！”柳明玥玉笛劈碎那张鬼脸，却听见山下传来熟悉的号角声——是边军轻骑的联络信号！
她冒险探头，只见山道上一支残兵正杀向玄天宗。为首那人浑身是血，手中长枪挑着个滴血的包袱，赫然是本该镇守丰达谷的赵垣。
“柳仙子！”赵垣嘶吼着扔来虎符，“将军命我传话——七灯未齐，阵眼在...”
话未说完，七根蓝丝从天而降，将他连人带马切成碎块。
柳明玥接住虎符的瞬间，北面夜空突然亮起一道血色闪电。那不是自然天象——她看得分明，电光起处正是黑石峡方向，而闪电的轮廓分明是盏巨大的灯盏！
“第四盏灯...点燃了。”她攥紧虎符背面染血的字迹，突然明白林劲羽留的后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