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的。但他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之上。他没有停留在丹陛之上,而是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了下来,走到了大殿的最中央,走到了那跪倒一片的臣子面前。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他看到了闻太傅那张布满泪痕的苍老脸庞,看到了保皇派官员眼中激动与期盼的光芒,看到了那些“墙头草”们脸上敬畏与臣服的神情。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两个依旧站立着的身影上——面如死灰的摄政王,和身体微微颤抖的皇太后。
他们的眼中,是震惊,是怨毒,是穷途末路的不甘。
萧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复仇的快意。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两个与这朝堂、与这天下,都再无干系的路人。
这无声的、彻底的漠视,比任何羞辱的话语都更具杀伤力。
萧远的身躯猛地一震,仿佛被这一眼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他知道,他彻底输了。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皇帝最终的裁决。
终于,萧澈收回了目光,环视着整个大殿。
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而洪亮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宣布了他的决定。
“众卿所奏,合情合理,顺应天意民心。”
这十二个字,如春雷滚过,让跪在地上的闻太傅等人浑身一颤,浑浊的老眼中再次涌出激动的泪水。皇帝,没有辜负他们的死谏!没有辜负殿外那数十万百姓的期盼!
萧澈的声音微微一顿,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坤宁宫灯下认真看书的身影,那个在猎场上奋不顾身扑向自己的身影,那个在御书房中为他描绘着一个崭新帝国蓝图的身影。
所有的功绩,所有的荣耀,都源于她。
而现在,他要将这天下间最尊贵的荣耀,亲手为她加冕。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气力,将那积压了多年的隐忍、屈辱,与此刻的帝王威严,尽数灌注于接下来的两个字中。
那声音,如洪钟大吕,一锤定音!
“朕,准奏!”
“轰——!”
这两个字仿佛拥有着无穷的魔力,瞬间击溃了摄政王和太后最后的心理防线。萧远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而太后则是脸色煞白,扶着宫女的手才能勉强站稳。
百官们则是精神大振,激动得难以自持!
萧澈的声音没有停歇,他转身,面向龙椅,仿佛在向着列祖列宗、向着整个大梁江山宣告。那洪亮的声音,化作了无可撼动的最终裁决,化作了足以载入史册的皇者旨意:
“传朕旨意,即刻恭请凤印归位!”
“并昭告天下,皇后林氏,德才兼备,堪为国母!”
“自今日起,正式执掌凤印,统率六宫!”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摄政王与太后的心上,将他们最后的权柄与尊严,彻底砸得粉碎。
“统率六宫”,这四个字,宣告了太后“代掌凤印”时代的彻底终结!
“德才兼备,堪为国母”,这八个字,是对林晚晚所有功绩的最高肯定,堵死了所有非议的可能!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金銮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声浪,轰然爆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闻太傅老泪纵横,以头抢地,发自肺腑地高呼。
“吾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超过半数的朝臣,齐齐叩首,声浪如潮,响彻寰宇,仿佛要将金銮殿的穹顶,都彻底掀翻!
在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掌印太监,司礼监总管高福,迈着沉稳的步子,从殿侧走出。他的脸上,满是肃穆与激动。在他的身后,两名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覆盖着明黄绸缎的紫檀木托盘。
高福走到大殿中央,对着萧澈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面对百官。
他的声音尖锐而悠扬,带着一种独特的仪式感,传遍了整个大殿。
“——恭请凤印!”
随着他一声高喝,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恭敬地将托盘举过头顶。高福深吸一口气,用无比郑重的双手,缓缓揭开了那层明黄的绸缎。
一方沉寂已久,却依旧散发着无上威仪的凤凰玉印,终于重现于世人眼前。
那玉印通体由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温润通透,印钮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凤目之中仿佛蕴含着俯瞰天下的威严。
这,就是象征着后宫最高权力,象征着国母之尊的凤凰玉印!
旨意已下,百官山呼。
高福高高捧起那方玉印,转身,面向那高高的丹陛。
然后,他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缓缓地走上了通往金銮殿最高处的台阶。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节点上,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落幕,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方玉印之上,看着它离那至高无上的龙椅,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