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
江寻揉着惺忪睡眼走出卧室，习惯性地走向厨房想找点喝的，却看到陆凛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简单的早餐——全麦面包、水煮蛋和一杯清水。
“起这么早……”
江寻嘟囔着，视线不经意扫过陆凛手边的一个白色小药瓶。
药瓶很普通，但上面贴着的标签他认识，是某种常见的胃药。
他的脚步顿住了，睡意瞬间跑了大半。
“你胃不舒服？”
江寻走到餐桌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个药瓶上。
陆凛正准备收起药瓶，闻言动作一顿，将药瓶自然地放回了口袋。
“老毛病，不碍事。”
“老毛病？”
江寻皱起眉，想起之前几次看到陆凛用餐时似乎总是吃得很快，而且偏好清淡。
“你之前怎么没说？”
“没必要。”
陆凛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视线转向江寻。
“你今天的早餐在哪里？”
话题转得生硬，但江寻的注意力确实被引开了。
他撇撇嘴：“不饿，等会儿喝杯黑咖啡就行。”
这次轮到陆凛皱眉了。
“黑咖啡？”
他的目光在江寻纤细的手腕，和过于清瘦的脸颊上扫过。
“你最近的食量，连维持基础代谢都勉强。”
江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
“你懂什么！
下个月就要拍mV了，导演要求再瘦三斤！
我这是职业需要！”
“职业需要就是以损害健康为代价？”
陆凛的声音沉了几分。
“低血糖和营养不良引发的眩晕，在舞台上或者高强度工作时，本身就是安全隐患。”
“你……”
江寻被他堵得一时语塞，气呼呼地别开脸。
“说得好像你很注重健康似的！
那你呢？
胃病不是病？
吃着药还在这里教训我？”
陆凛看着他气鼓鼓的侧脸，沉默了片刻。
阳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们情况不同。”
他最终说道，“我的身体我清楚底线，而你，正在透支。”
“你清楚？
你清楚就不会随身带着胃药了！”
江寻转回头，瞪着他。
“你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别人吧！”
话音落下，两人都愣了一下。
空气似乎凝滞了。
阳光在空气中舞动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江寻有些懊恼地抿紧了唇，他本意不是要关心这个总是一板一眼的家伙，可话说出来却变了味。
陆凛则看着江寻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总是带着挑衅的明亮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对他的……指责？
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关心？
两人互相瞥了一眼，又几乎同时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
餐桌上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之前的争执火药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点尴尬的氛围。
江寻盯着地板上的光斑，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来。
好像是有几次，他看到陆凛在饭后会微微蹙眉，手不经意地按过上腹，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还有他行李里那些，叠得如同豆腐块般的衣物旁边，确实总是放着那瓶胃药。
这个男人，把所有的严苛都用在了规则和执行上，却唯独对自己如此疏忽。
而陆凛，目光落在窗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江寻近期的餐单——
几乎都是水煮蔬菜、少量的鸡胸肉，以及经纪人严格控制下的、少得可怜的主食。
有时排练到深夜，他也只是喝点蛋白粉敷衍了事。
“那个……”
过了一会儿，江寻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眼睛依旧看着别处。
“胃病……记得按时吃饭，别吃太刺激的。”
他的话速很快，声音也不大，带着点别扭的意味。
陆凛转回视线，看向他毛茸茸的发顶，嗯了一声。
停顿了一下，他也开口，声音比平时缓和些许：
“过度节食会影响注意力和体力，增加意外风险。
至少……把早餐吃了。”
他的建议依旧带着安保角度的考量，但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强硬。
江寻悄悄抬眼，飞快地瞄了陆凛一眼，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两人视线一触即分。
“知道了。”
江寻小声应了一句，站起身，磨磨蹭蹭地走向厨房。
他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和麦片，又找出一个碗。
动作有些慢，似乎在犹豫，又像是在执行某种无声的妥协。
陆凛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面前自己那份没动过的水煮蛋，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这一天接下来的行程，两人之间那种针锋相对的气氛似乎淡去了不少。
虽然交流依旧不多，但空气中那股紧绷的弦松弛了些许。
上午有一个杂志采访。
在休息间隙，助理照例给江寻递上一杯黑咖啡。
江寻刚要接过，眼角的余光瞥见陆凛正看着这边，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江寻伸出的手顿了顿，然后转向助理：
“今天换杯温豆浆吧，不加糖。”
助理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照办了。
陆凛收回目光，继续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
中午用餐时间，团队订了外卖。
江寻的那份依旧是特制的低卡餐，绿色蔬菜占据了大半江山，旁边只有一小块孤零零的鱼肉。
江寻拿起筷子，看着那份“草”，没什么食欲地拨弄着。
他抬眼看了看坐在不远处、同样在用工作简餐的陆凛。
陆凛的餐食看起来也很简单，但至少荤素搭配，米饭也有一小碗。
似乎是感受到了江寻的视线，陆凛抬起头。
江寻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吃着那片生菜叶子，耳朵却有些发热。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陆凛对生活助理低声交代了几句。
又过了片刻，生活助理端着一小碗热气腾腾的、熬得软糯的小米粥放到了江寻手边。
“江老师，陆先生说您早上没吃多少，让您再加点这个，养胃。”
助理小声传达。
江寻看着那碗金黄的小米粥，愣了一下，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暖流。
他抬起头，看向陆凛的方向。
陆凛已经吃完了，正站起身去检查采访场地的安全情况，并没有看他。
江寻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米粥送进嘴里。
清淡的米香在口中化开，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熨帖着胃部，也悄然熨帖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慢慢吃着那碗粥，又把自己餐盒里的那块鱼肉默默吃完了。
下午的工作结束后，回到公寓。
江寻破天荒地，没有立刻钻进舞蹈室或者书房，而是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他看到陆凛从行李包里拿出胃药，就着温水服下。
这一次，江寻没有出声嘲讽或者追问。
陆凛吃完药，一抬头，发现江寻正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挑衅，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两人目光相接，谁都没有立刻移开。
过了一会儿，江寻站起身，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进杯子，放进了微波炉。
加热的嗡鸣声，在安静的公寓里响起。
当江寻端着那杯温热的牛奶走出来，径直放到陆凛面前的茶几上时，陆凛明显怔住了。
“喝点热的，对胃好。”
江寻说完，也不等陆凛反应，就转身快步走向了自己的卧室，背影带着点仓促，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薄红。
陆凛看着眼前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又看了看江寻紧闭的房门，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端起了那杯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