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牛首山的地界,周遭的空气便陡然一沉。
湿润而黏稠的凉意,裹挟着少许腐殖土和不知名野花的气息,扑面而来。
光线被层层叠叠的巨大树冠过滤,只剩下斑驳的、暗绿色的光点。
洒在厚厚的腐叶层上,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脚踩落叶的沙沙声。
伏龙山那种家门口的亲切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原始、洪荒的静谧。
陈墨轩打开了固定在背篓上的运动相机。
“元宝,打起精神来,今天能不能吃上肉,就看你的了。”
他对着镜头低语,在给未来的观众讲解。
元宝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呜”声,它没有回头。
整个身体的肌肉都绷紧了,进入了一种全然不同的狩猎状态。
突然,元宝低吼一声,朝着左前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冲了过去。
“汪!”
陈墨轩立刻跟上。
他一边走,一边对着镜头轻声解说,这是他为“青律”品牌构思的第一部宣传片,主题就是“寻味自然”。
“一场暴雨过后,山林会苏醒,并慷慨地献出它的宝藏。
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珍品,都会在这个时候冒头。
但想找到它们,需要世代相传的经验,更需要一点只属于山林的运气。”
他穿过灌木丛,元宝已经停在了一棵不知名的古树下。
树根附近,有一片明显隆起的土堆,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是一处被废弃许久的白蚁巢。
元宝没有再往前,只是绕着那片土堆,焦急地打着转。
尾巴小幅度地、兴奋地摆动着,不时回头用眼神催促陈墨轩。
就是这里了!
陈墨轩心中一振,鸡枞菌的生长,离不开白蚁巢提供的特殊菌种和养分,元宝找对了地方!
他放下背篓,走上前,蹲下身子。
他轻轻拨开覆盖在土堆表面的一层湿漉漉的落叶。
那是一丛刚刚破土而出的鸡枞菌!菌盖肥厚,菌柄挺拔。
通体洁白如玉,顶端还带着一小撮嫩黄。
一股浓烈到近乎霸道的鲜香,混合着泥土的芬芳,瞬间钻进鼻腔,直冲天灵盖。
极品!
陈墨轩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从根部将一株鸡枞菌切下,放进铺了柔软芭蕉叶的背篓里。
“干得漂亮,元宝!今天给你加两个鸡腿!”
他拍了拍凑过来的元宝的大脑袋,满心都是收获的喜悦。
这片白蚁巢规模不小,在元宝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又在附近找到了好几丛鸡枞菌,每一丛的品质都堪称完美。
陈墨轩自己也瞪大了眼睛四处寻找,可他费尽心力找到的数量,还不到元宝发现的零头。
背篓里的鸡枞菌渐渐多了起来,陈墨轩估摸着已经有两斤,足够了。
就在他准备收工,带着这第一份“品牌素材”回家时。
一直表现兴奋的元宝,却突然有了异常的举动。
它不再去嗅探那些可能长有鸡枞菌的腐叶堆,而是径直跑向不远处。
一个被几根粗壮的老树根盘踞着的土洞。
元宝凑近洞口闻了闻,随即猛地后退半步,全身的黑毛微微乍起。
它对着那个黑乎乎的洞口,发出了焦躁不安的呜咽声,两只前爪开始刨着洞口的泥土。
这反应不对劲。
不是发现猎物的兴奋,也不是遇到危险的警惕。
而是一种混杂着好奇、不安和某种强烈渴望的古怪情绪。
“元宝,怎么了?”
陈墨轩收起小刀,警惕地走了过去。
他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地面上除了他和元宝的脚印,没有任何大型动物爬行或走过的痕迹。
二伯警告过的蛇,更是连影子都没见一个。
他走到元宝身边,元宝刨得更起劲了,泥土四溅。
一个浅坑,很快被刨了出来。
坑底,在湿润黑土的映衬下,一个白色的东西,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通体雪白,呈椭圆形,表面带着一种皮革般的粗糙质感。
太大了。
比最大的鹅蛋,还要整整大上一圈。
一枚蛋?
陈墨轩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什么动物的蛋,会产在这种地方?而且有这么大的个头?
他小心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摸了一下那枚蛋。
蛋壳是温的,还带着生命的温度。
他将蛋捧了起来,入手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他仔细观察蛋的形状、表面的纹理,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个洞穴很浅,不像长期居住的巢穴,更像是一个临时刨出来的土坑。
而且洞口边缘有被其他动物刨挖过的痕迹,泥土很新。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是唯一合理的答案,浮现在他心头。
蟒蛇蛋。
只有大型蟒蛇,才会产下这么巨大的蛋。
看样子,母蛇或许是遭遇了天敌,在仓促之下将蛋埋在这里,自己却没能回来。
这枚蛋,被遗弃了。
陈墨轩捧着这枚温热的蛇蛋,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
一个普通人,或许会害怕,会选择将它放回原地,任其自生自灭。
但他不是普通人!
他有玉佩空间,有那神妙莫测的灵泉之水!
用空间泉水浇灌的蔬菜,能变成人间至味。
那用空间泉水来孵化一枚被遗弃的蟒蛇蛋呢?
会孵出什么来?
一条普通的蟒蛇?
不。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那将是一条独一无二的,流淌着灵气的“灵宠”!一条真正意义上,属于他陈墨轩的护山神兽!
他不再犹豫。
他从背篓里倒出几株品相稍次的鸡枞菌。
用最柔软的树叶在篓底铺了厚厚一层,将那枚蟒蛇蛋,稳稳地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元宝,走了,回家!”
他重新背起分量更重的背篓,拍了拍还在对着空坑嗅来嗅去的元宝。
一人一狗,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归途。
他们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走,山林里的雾气比来时更浓了一些。
脚下的小径渐渐变得崎岖,不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布满了湿滑的碎石。
道路越来越窄,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翻滚浓雾。
一阵山风从深谷中呼啸而上,吹散了些许雾气。
风中,隐约传来一声高亢而锐利的啼鸣,充满了穿金裂石的力量。
陈墨轩脚步一顿。
他抬头望向山壁的上方,那里的岩石呈现出一种被风雨侵蚀多年的灰白色,狰狞而陡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