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被那六边形瞳孔的视线锁定后,并未慌乱,他缓缓收起在平台上记录的符号,转身走向那扇缓缓打开的门,手指缓缓悬在门缝前。
那层紫光像活物般舔舐他指尖,皮肤竟没有灼痛,反而有种被吸食的麻痒。他没缩回手——这种感觉他熟,就像亡灵墨水第一次渗进掌纹时那样,不是伤害,是邀请。
门开了,不是向内,而是向上翻卷,像一张巨口张开。
门后没有走廊,只有一片倒悬的星空,星辰排列成无数个六边形,缓慢旋转,仿佛某种巨型机械正在苏醒。
他一步跨入。
脚踩到的是空气,却稳如实地。身后那扇符号之门轰然闭合,声音却不是撞击,而是……叹息。陆沉没回头,他知道那不是告别,是封印启动的前奏。
此刻他体内虫巢链接正剧烈震颤,不是警告,是共鸣。耳后虫卵温度飙升,几乎要烫穿皮肤。系统界面终于完全解锁,但不是以文字呈现,而是一串血红色的音符浮现在视野边缘,每个音符都对应着他肋骨某处跳动的节奏。
【蚀骨回响】的完整意义在他脑中炸开:这不是咒术,是契约。三百年前那个歌女缝合亡灵时,并非单纯施法,而是用脊椎骨刻录了一段“反向指令”,只要有人复制她的符号语言,就会自动绑定她的怨念模板——张昊胸口的倒转方舟标志,根本不是力量象征,是枷锁。
陆沉嘴角咧开,这次不是笑,是肌肉不受控地抽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张昊想杀他都会迟疑——那不是战友记忆干扰,是这套契约在强制读取施术者最深的情感锚点,然后把它扭曲成犹豫。原来‘蚀骨回响’根本不是咒术,而是三百年前那个歌女留下的一种诅咒,只要有人复制她的符号语言,就会自动绑定她的怨念模板。
他低头看自己左臂,银红纹路已蔓延至锁骨下方,皮肤下光路脉动频率与头顶倒悬星阵完全一致。这不是崩溃,是同步。
就在这时,地面裂开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裂缝,而是空间本身被撕开一道口子,二十四个缝纫机踏板从虚空中探出,钉入空气,像某种诡异乐器的琴键。紧接着,人来了。
七个穿着改良旗袍的女人,每步踏出都带着缝合线崩裂的声响。她们背后蠕动的接缝在头顶倒悬星阵投下的冷辉中泛着油光。陆沉瞳孔一缩:这些接缝暴露在特定频率光线下,会成为虫巢定位锚点!
他立刻调用灵异预警,系统反馈出一串高频震动波形图,正是刚才解析出的“特殊能量波动”——原来这不是防御机制,是追踪信号!
骨娘站在最前方,旗袍领口别着一枚骨制胸针,形状正是他刚破解的正向方舟符号。她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二十四个踏板同时踩下。
空气里响起刺耳的针线声。
陆沉瞬间明白她们的战术:用亡灵缝纫术将他周围的空间缝死,再由其他人发动亡灵魔法与虫族毒素混合攻击。这种打法他见过,在赤红深渊地下第47层,一只机械蜘蛛被缝进了自己的影子里,直到内脏都被线勒断。
他没动。
不是不动,是不能动。虫巢链接正在崩溃边缘震荡,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要让张昊误判他系统失效,就必须先骗过所有与张昊绑定的势力。
骨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狞笑:“你怕了?”
「我在等你们……把线全拉紧。」
陆沉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骨娘等人愣了一下,没想到陆沉会如此淡定。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指尖划破空气,不是画符,而是弹指——一道魂能细丝从指缝射出,精准钉入骨娘胸前的骨针。
那一瞬间,所有缝纫机踏板戛然而止,周围空气仿佛凝固。骨娘惊恐地瞪大眼睛,其他女人也纷纷停下动作,眼中满是震惊和恐惧。魂能细丝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如同闪电般精准钉入骨娘胸前的骨针。光芒四射,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撕裂。
骨娘低头看自己胸口,骨针正在融化,像蜡一样滴落。她惊恐地抬头,却发现陆沉已经不在原地。
他在她背后。
左手按住她后颈,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她脊椎骨。虫巢链接虽未完全恢复,但控制一只濒死虫族武士的记忆足够了——他读取过骨娘三百年前被感染时的记忆碎片,知道她最怕的不是死亡,是再次失去声音。
「你的留声机唱片……用的不是人类脊椎,是你自己的。」
陆沉贴着她耳根低语,声音冰冷而决绝。
姑娘尖叫起来,不是因为痛,是因为恐惧。她背后那些蠕动接缝突然剧烈膨胀,像有东西要破体而出。其他六名缝合教会成员慌忙后退,有人甚至开始念诵驱邪咒文。
陆沉没给她们机会。
他松开骨娘,任其瘫软在地,转身面向其余六人。眉心异能棱镜嗡鸣,亡灵面十二芒星阵图全亮,魂能不再外放,而是压缩成一根极细的银线,缠绕在他右手食指上。
这不是攻击,是诱饵。
果然,一名教会成员扑上来,手中骨刃直取他咽喉。陆沉侧身避让,故意让银线擦过对方手臂。那女人顿时僵住,眼白迅速泛黑,皮肤下浮现出熟悉的银红纹路——和他肩上的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她嘶吼。
陆沉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可怕。
「你刚才碰到的不是魂能,是我的虫巢崩溃信号。」 他缓缓说道。
「现在你身上流的血,每一滴都在告诉张昊——我还没死。而且,这个信号会持续三天,三天内,你体内的共生虫族会不断尝试与主巢联系,每一次联系都会暴露你的位置,直到张昊亲自来清除你。」
女人脸色骤变,其他五人也纷纷后退,彼此对视,眼神里全是猜忌。他们知道,一旦被判定为“携带崩溃信号”,主巢会立刻清除他们体内的共生虫族,连带神经系统一起溶解。
陆沉趁机后撤三步,脚跟踩到一处凸起的符号。他低头,那是刚才门缝里流出的银色液体凝固后的痕迹,形状恰好是个微型六边形。
他蹲下,用指甲刮起一点,在掌心揉搓。黏液遇体温即软,散发出类似腐烂葡萄皮的甜腥味。他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信息素,心中暗喜:‘这不是毒,是信息素——专为虫族主脑设计的紧急通讯媒介。有了这个,我就能引导虫群,让它们成为我的助力。’
陆沉知道,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但他没有其他选择。他必须让张昊误判他的状态,才能找到反击的机会。为了揭开这场阴谋的真相,为了那些被他牵连的人,他愿意赌上一切。
他将这点黏液抹在耳后虫卵表面,低声命令:“释放定位锚点。”
下一秒,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不是人类,是虫族工蚁特有的复足摩擦声。数量至少三百只。
缝合教会成员脸色大变,有人已经开始后撤。陆沉却没动,反而走向那个被感染的女人。她跪在地上,双手抱头,银红纹路已爬满脖颈。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声音颤抖。
陆沉蹲下,与她平视:“我让你变成了活体信标。现在整个赤红深渊的虫群都知道——你们六个,正在背叛张昊。”
女人瞳孔骤缩,下一秒,她猛地扑向陆沉,不是攻击,而是求救:“杀了我!快杀了我!”
陆沉摇头:“来不及了。”
远处虫群已经逼近,空气中弥漫着甲壳摩擦的沙沙声。缝合教会成员终于崩溃,四散奔逃。骨娘挣扎着爬起来,却被一只工蚁咬住脚踝,拖入黑暗。
陆沉没追,也没逃。他站在原地,看着掌心残留的银色黏液缓缓渗入皮肤。系统提示音第一次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频震动,像是某种古老机器重启时的嗡鸣。
他抬起右手,发现指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晶化——六边形透明鳞片一片接一片浮现,边缘锋利如刀。
人体茧化的征兆。
但他没慌。因为他听见通道深处传来一阵声音,不是脚步,不是虫鸣,而是一种……缝纫机踏板连续踩动的节奏。
和姑娘刚才踩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节奏变了。
不再是攻击前奏,而是……欢迎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