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失而复得的碎钻耳钉被苏清鸢放在床头柜的玻璃盏里,冷冽的光在深夜里一闪一闪,像顾烬严那双猩红的眼睛,总在她不经意间刺过来。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晚宴上他那句“是为我回来的吗”,以及他送回耳钉时那势在必得的眼神。
这个男人太诡异了。
第二天清晨,苏清鸢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是陈叔,语气焦急:“大小姐,顾少爷他……他在书房里晕倒了!”
苏清鸢心头一紧,匆匆套上衣服下楼。苏家老宅的书房位于主楼最深处,平日里极少有人涉足。她推开门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之前那股清冽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顾烬严蜷缩在紫檀木书桌下,脸色比昨天晚宴时还要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痛苦地蹙着。他的贴身助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后来苏清鸢才知道他叫阿默——正手忙脚乱地想扶他起来,却被他无意识地推开。
“别碰我……”顾烬严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捂着心脏的位置,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离我……远点……”
苏清鸢迟疑地走近,蹲下身。近距离看,他的红瞳此刻失去了往日的锐利,蒙上了一层水雾,唇色也泛起青灰。那模样,竟不像装的。
“他这是怎么了?”她问阿默。
阿默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顾少爷的旧疾发作了,需要……需要您的帮助。”
“我的帮助?”苏清鸢皱眉,“我能做什么?”
阿默还没回答,顾烬严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抬起头,红瞳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姐姐……”他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渴求,“血……我需要你的血……”
苏清鸢被他眼中的疯狂和痛苦震慑住,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阿默在一旁低声解释:“顾少爷患有罕见的‘幽闭依存症’,生理和心理上对您有着极强的依附性。一旦离开您的生物信息素范围过久,就会引发剧烈的生理疼痛,甚至……”
后面的话阿默没说,但苏清鸢已经明白了。她看着顾烬严痛苦的模样,又想到昨晚那枚失而复得的耳钉,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这个男人,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关注”她了。
“跟我来。”顾烬严突然松开手,挣扎着站起来,踉跄地走向书房深处的一道暗门。那扇门隐藏在一排高大的书架后,若不是他亲自推开,根本无人察觉。
苏清鸢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墙壁上没有窗户,只有几盏昏暗的壁灯,光线吝啬地勾勒出前方的轮廓。空气里的血腥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的味道。
走廊尽头是一间密闭的房间,门是厚重的合金材质,上面没有任何装饰。顾烬严输入密码,“咔哒”一声,门开了。
当苏清鸢看清房间里的景象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这是一间完全属于她的“陈列室”。
四面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她的照片。有她在伦敦街头喂鸽子的,有她在大学图书馆看书的,有她和朋友在咖啡馆谈笑的……甚至还有她丢失耳钉那天,在伦敦摄政街低头寻找的画面。每一张照片的角度都极其刁钻,显然是经过长期、隐蔽的观察才拍摄到的。
照片墙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玻璃罩,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粉色的发带。那是她五岁时,母亲带她去游乐园,不小心弄丢的发带。她找了很久,哭了很久,这件事早已被她深埋在记忆的角落,却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你……你怎么会有这些?”苏清鸢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顾烬严关上合金门,反锁。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壁灯投下的、扭曲的影子。他一步步走向她,红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像暗夜中狩猎的野兽。
“姐姐忘了吗?”他停在她面前,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迷恋,“五岁那年,在游乐园的迷宫里,是我捡到了你的发带。”
苏清鸢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是你?!”
难怪他会知道她身上的雪松味,难怪他会有她丢失的耳钉,难怪他看她的眼神如此熟悉又如此偏执!原来他们的“相遇”,早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我找了你很久,姐姐。”顾烬严的声音低沉而喟叹,他的指尖滑到她的手腕,那里的皮肤细腻温热,是他黑暗生命里唯一的光源,“我等了十五年,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清鸢猛地后退,背撞到冰冷的照片墙,那些照片上的自己或笑或闹,此刻却像无数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的狼狈。
顾烬严逼近一步,将她困在自己和照片墙之间。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带着一丝血腥气,却又异常地诱惑。
“我想要什么,姐姐还不清楚吗?”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腕内侧,那里的皮肤最薄,血管清晰可见,“我的‘疼’,只有姐姐的血能缓解。”
他拿出一把小巧的银质匕首,在自己掌心轻轻划了一下,很快渗出一丝血迹。然后,他将匕首递到苏清鸢面前,眼神偏执而专注:“姐姐,用它,在你手腕上划开一道小口。你的血,是我唯一的解药。”
苏清鸢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又看着他掌心的血迹和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一股强烈的恐惧攫住了她。“你疯了!顾烬严,你这是绑架!”
“绑架?”顾烬严低笑一声,红瞳里闪过一丝玩味,“姐姐觉得,我需要用绑架这种方式吗?”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颈间的皮肤,那里还残留着昨晚被他气息拂过的战栗,“只要姐姐愿意定期‘喂养’我,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苏家的继承权,无上的权力,还有……绝对的安全。”
他顿了顿,指尖的力道微微加重,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否则……姐姐以为,你还能离开这座老宅吗?你的护照,你的银行卡,甚至你在伦敦的那些‘朋友’,我都能轻易毁掉。”
苏清鸢的心脏沉到了谷底。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俊美却又疯狂,他像一张早已织好的网,而她,从踏入苏家老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网中的猎物。
“你在逼我。”她的声音干涩。
“是姐姐先‘招惹’我的。”顾烬严的红瞳微微眯起,带着一丝病态的愉悦,“从你身上那该死的雪松味开始,从你丢失那枚耳钉开始,从你……出现在我生命里开始。”
他再次将匕首递到她面前,掌心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他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显然那“疼”又开始加剧了。“姐姐,别让我等太久。否则,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清鸢看着他眼中的偏执和痛苦,又看了看四周满墙的自己,一种荒谬的宿命感笼罩了她。这个男人,用十五年的时间编织了一张网,而她,就是那只注定要落入网中的鸟。
她缓缓抬起手,手指颤抖着握住了那把银质匕首。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就在她即将落下的瞬间,顾烬严突然按住了她的手。他的动作很轻,眼神却异常认真。
“不是这里。”他拉过她的另一只手,将匕首放在她的指尖,然后,引导着她,在自己的掌心那道伤口旁边,又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他的掌心,也染红了苏清鸢的指尖。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掌心,让两滴血液交融在一起。然后,他抬起她的手,低头,轻轻舔去她指尖的血迹。
“姐姐的血,真甜。”他的声音低沉而满足,红瞳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就有了血契。你是我的药,我是你的……牢笼。”
苏清鸢猛地抽回手,惊恐地看着自己沾血的指尖,又看着顾烬严那张俊美却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