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前的冲突,最终在院长秦九渊的威压下强行平息。楚枫被墨衡长老带回蕴灵殿偏殿,伤势因情绪激动而再度恶化,呕血不止。但他眼中那滔天的怒火与疯狂,却渐渐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死寂。
他沉默地接受治疗,沉默地服药,沉默地躺在榻上,望着屋顶,一言不发。
唐火儿守在旁边,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楚师兄…你别这样…颜师姐她…她一定不希望你这样…”她哽咽着道。
听到“颜师姐”三个字,楚枫空洞的眼神终于波动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火儿…师姐她…怎么样了?”
唐火儿连忙擦掉眼泪,强颜欢笑道:“墨长老请了丹堂最好的长老会诊,用了最好的丹药温养着,性命暂时无忧…只是…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楚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我要救她。”他轻声道,语气却重若千钧,“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醒她。”
自那日起,楚枫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提及报仇,不再愤怒咆哮,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化作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动力。他拖着残破不堪、修为尽失的身体,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一件事上——寻找救治颜如玉的方法。
蕴灵殿已不适合他居住,墨衡长老将他安置在藏经阁附近的一处僻静小院,方便他查阅典籍。
每日清晨,天还未亮,楚枫便准时出现在藏经阁。他无法动用神识,便一册一册、一卷一卷地亲手翻阅那些浩如烟海的古籍、药典、杂记、甚至是一些残缺的上古玉简。
从最基础的《百草纲目》、《丹道初解》,到深奥的《太古药经残篇》、《神魂蕴养秘录》,他无所不看,无所不查。他的眼睛因过度阅读而布满血丝,手指被书页磨破,旧伤未愈的身体时常因疲惫而颤抖,但他从未停下。
唐火儿和几位交好的弟子轮流来帮忙,替他搬运厚重的典籍,查找目录,但最关键、最需要耐心和专注的阅读与思考,只能由楚枫自己完成。
他寻找一切与“本源枯竭”、“神魂沉寂”、“生机湮灭”相关的记载,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
日子一天天过去,希望却依旧渺茫。古籍中记载的类似案例,大多结局凄惨,回天乏术。即便有一些续命之法,也所需代价巨大,条件苛刻至极。
看着楚枫日渐消瘦、沉默寡言,却依旧如同着魔般埋首书海,唐火儿等人心中充满了不忍与担忧。
“楚师兄…休息一下吧…”
“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楚枫只是摇摇头,目光从未离开手中的书卷:“我没事。”
这一日,楚枫在翻阅一本极其古老、以某种兽皮制成的残破药典时,指尖忽然一顿。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了一行模糊不清、似乎被岁月侵蚀了大半的古字之上:
“…太古有神草,生于阴阳交界,混沌之源,九叶轮转,蕴生死造化…其名…九转还魂…燃本源之精,可续湮灭之魂,苏枯竭之泉…”
九转还魂草!
楚枫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强压下激动,仔细辨认着后续更加模糊的文字:
“…然,神物自晦,踪迹缥缈,非大机缘、大气运者不可得…且…取草之法,凶险万分,需以…同源之血为引,以…不灭意志为火…”
后面的大段文字已然彻底模糊,难以辨认。
但仅仅是这些信息,已让楚枫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九转还魂草!能续湮灭之魂,苏枯竭之泉!这…这不正是颜师姐所需的吗?!
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发疯般在藏经阁中寻找一切与“九转还魂草”相关的记载!
数日不眠不休的搜寻下,他又从几本更加古老、甚至并非人族文字的杂记中,找到了些许旁证。
有异族传说提及,曾有大能于“星殒之地,古战场深处”见过疑似神草的光辉。
有一卷破损的兽皮地图,标注了一个名为“轮回谷”的险地,旁边有一个模糊的草药标记,与记载中的九转还魂草形态有几分相似。
还有一枚残玉简提到,某种失传已久的“唤灵秘术”,配合神草,或能唤醒最深沉的寂灭神魂。
线索支离破碎,虚无缥缈,甚至互相矛盾,更像神话传说。但楚枫已然顾不得许多!这是他目前找到的,唯一一线明确的希望!
他将所有相关信息仔细抄录、整理,捧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踉跄着冲向了颜如玉沉睡的偏殿。
“师姐…师姐你听到了吗?”他跪在玉床前,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将那些记载一字一句地念给沉睡的人听,“有办法了…有希望了!九转还魂草…我一定会找到它!我一定会救醒你!”
床上的人依旧沉睡,毫无反应。但那雪白的发丝,在窗外透入的微光下,仿佛柔和了一丝。
墨衡长老闻讯赶来,仔细查看了楚枫找到的记载后,眉头却紧紧锁起。
“楚枫…你的心意老夫明白。但是…”他长叹一声,“这‘九转还魂草’…只存在于最古老的传说之中,是否真实存在尚且两说。即便真有,那‘星殒之地’、‘古战场’、‘轮回谷’…无不是世间至凶至险的绝地,便是化神大能也不敢轻易深入!你如今修为尽失,如何去得?又如何取得?”
“还有这‘唤灵秘术’,更是早已失传,无处寻觅。”
现实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激动的火焰。
楚枫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眼神却依旧坚定如铁:“再难,也要去。再险,也要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便不会放弃。”
他看向墨衡长老:“长老,请您帮我。帮我查找更多关于这些绝地的信息,帮我寻找‘唤灵秘术’的线索。我的修为…我会想办法恢复!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墨衡长老看着他那双燃烧着执着火焰的眸子,心中震动,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好…老夫尽力而为。”
自此,楚枫有了新的目标。
一边,他继续疯狂查阅典籍,寻找更多关于九转还魂草和唤灵秘术的线索,以及…任何可能修复道基、重塑金丹的方法。
另一边,他开始以更残酷的方式,锤炼自己这具残破的身体。无法修炼罡气,便打熬筋骨,磨炼意志,修行凡俗武技,甚至尝试引动那沉寂的玄天剑碎片…
前路漫漫,希望渺茫如星。
然心有所向,九死未悔。
楚枫踏上了一条比复仇更加艰难、更加漫长的征途。
只为唤醒,那沉睡的白发红颜。
而那传说中的神草与秘术,究竟在何方?是否真的存在?
等待他的,又将是何等的艰险与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