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林渊的感官中被无限拉长。
身后的龙爪带来了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风压,皮肤上传来阵阵刺痛。
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混杂着龙威与剧毒的腥臭。
但他眼中,只有那个正在不断变换位置,米粒大小的符文节点。
没有退路。
也无需退路。
林渊将碎空步催动到极致,身影在空中拉出一道近乎瞬移的折线,堪堪避开了几道空间乱流,以一种刁钻到极致的角度,将凝聚了全身力量的右拳,砸向了那个节点。
这一拳,没有浩大的声势。
拳锋之上,一缕极阴的寒气,凝成了一点纯黑的星芒。
点星指和极道拳的奥义,被他完全融入了这一记看似粗暴的直拳之中。
“砰!”
拳头与那符文节点,轻轻地触碰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
那一点纯黑的星芒,如同滴入滚油的冰水,瞬间在那符文节点的核心爆开。
一股至阴至寒的毁灭之力,沿着整个大阵的能量脉络,疯狂蔓延。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只已经笼罩在林渊头顶的巨大龙爪,猛地一颤。
构成它的黑绿色能量,如同失去了源头的潮水,迅速变得暗淡、虚幻。
在离林渊后脑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时,它终于支撑不住,无声地崩解,化作漫天纷飞的黑绿光雨,洒落而下。
林渊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能量光点拂过他的发梢。
他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下方。
以那个被击碎的节点为中心,整个“万毒归元阵”仿佛被抽走了骨架。
那些由尸骨和毒液构成的邪恶纹路,寸寸断裂。
吞噬一切的黑绿色能量旋涡,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轰然溃散。
大阵,破了!
“不!不可能!”
五毒教圣子那张俊美的脸庞扭曲到了极点,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一口混杂着黑气的逆血狂喷而出。
那股强行提升到化灵境的恐怖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飞速地衰退。
他与地脉、与龙魂的连接,被林渊那一拳,硬生生斩断了!
强大的力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毁天灭地的反噬。
他的经脉寸寸断裂,丹田气海出现无数裂痕,原本俊美的面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苍老。
“吼——!”
与此同时,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传来。
那不再是痛苦与怨恨的哀嚎,而是挣脱枷锁,重获自由的喜悦与宣泄。
束缚着龙魂的无数黑色锁链,应声而断。
那长达百丈的半透明龙影,在空中舒展着身躯,仰天长啸,整个万龙坑的元气都随之沸腾。
五毒教圣子看着那重获自由的龙魂,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疯狂。
“就算我死,你们也别想得到它!”
他猛地一咬舌尖,将自己最后一口本命精血喷出,双手结印,就要施展某种同归于尽的秘术。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一道黑影,比他的动作更快。
林渊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情感。
“你……”
五毒教圣子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一只覆盖着黑色物质的拳头,便在他的瞳孔中急剧放大。
“轰!”
头颅,像一颗烂西瓜般炸开。
红的白的,溅满了他身下整座大阵。
无头的尸身,晃了晃,软软地滑落在地。
林渊收回拳头,看也未看那具尸体,转身望向空中那道巨大的龙魂。
他知道,真正的争夺,现在才开始。
姬玄臣的身影,不知何时已飘然落在他身侧不远处。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林渊,温和的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笑意。
“干净利落。林师弟的手段,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林渊没有回应。
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条龙魂之上。
龙魂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巨大的龙首缓缓垂下,一双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眼眸,注视着下方的两人。
那目光中,没有感激,也没有恶意,只有一种古老而淡漠的审视。
它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收缩、凝实。
狂暴的元气以它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片刻之后,百丈龙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悬浮在半空,只有拳头大小,通体呈琉璃金色,仿佛心脏般缓缓搏动着的光团。
光团的内部,隐约可见一条迷你的小龙在遨游。
潜龙渊龙魂本源!
得到它,就等于得到了这方秘境的气运与核心,未来甚至有机会将其炼化,成为一界之主。
姬玄臣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团光球上,眼中的温和笑意,终于多了一丝灼热。
“林师弟,按照约定,五毒教已除。”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现在,你我再凭本事争夺。你,准备好了吗?”
林渊缓缓转过身,与姬玄臣对视。
山谷的风,在这一刻似乎都静止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随时可以。”林渊的声音平静且沉稳,对于公平竞争他从来都不反感。
姬玄臣笑了。
他伸出手,对着那团龙魂本源,虚虚一招。
“既然如此,那它,便归我了。”
然而,那团龙魂本源,却只是在原地微微晃动了一下,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飞入他的手中。
姬玄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就在这时,那团龙魂本源,忽然光芒大盛。
它没有飞向姬玄臣,也没有飞向林渊,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主动射向了林渊的眉心。
速度之快,连林渊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姬玄臣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错愕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怎么会?!”
他想出手阻拦,却已经晚了。
那团光,如同倦鸟归林,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接没入了林渊的眉心。
“嗡——”
林渊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整个识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夹杂着苍凉古老的龙威,冲入他的神魂。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中闪过。
巨龙在云海中翻腾,神魔在星空中大战,天地崩裂,万物凋零……
他仿佛在瞬间,经历了一条真龙从诞生到陨落的亿万年岁月。
剧痛!
无法言喻的剧痛,从神魂深处传来。
林渊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头,青筋在额角暴起,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随时都可能在这股恐怖的冲击下彻底崩溃。
由阴阳组合而成的生死磨盘,在这一刻疯狂转动,竭力消化着这股外来的磅礴意志。
“它……选择了你?”
姬玄臣看着痛苦挣扎的林渊,脸上的错愕,缓缓变成了阴霾。
他死死地盯着林渊,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趁他病,要他命。
这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现在出手,他就能轻易地杀死林渊,将那份刚刚认主的龙魂本源,重新剥离出来。
他的手,缓缓抬起,一轮清冷的弯月,在他的掌心悄然浮现。
杀机,一闪而逝。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动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变幻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林渊身上的狂暴气息,终于缓缓平复下来。
他抬起头,双眼之中,一片赤金。
两道凝如实质的金色光束,从他眼中射出,在对面的崖壁上,留下了两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他缓缓站起身,一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是属于龙的威严。
他看着姬玄臣,赤金色的眼眸中,一片淡漠。
“你刚刚,想杀我。”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姬玄臣掌心的弯月散去,脸上的阴霾也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那副温和的笑容,他没有否认。
“师弟,你说面对如此利益你又该如何做。”
林渊平静的脸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多谢师兄的护法。”
这并不是林渊的客套之言,而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利益动人心,然而面对如此利益,姬臣玄却没有选择直接动手,这份恩情林渊认了。
若是刚才姬臣玄真的选择动手,在突如其来的状况下,林渊即使有命活下去,恐怕也不会好受。
姬臣玄看着林渊,忽然也露出了一丝微笑,眼神意味深长地说道:“恭喜师弟,得此天大机缘。看来,这潜龙渊,终究是与师弟更有缘分。”
林渊没有在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聪明人话都不用说的太明白。
在融合了龙魂本源的刹那,林渊对这方天地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能感觉到,姬玄臣刚刚那一瞬间,毫不掩饰的杀意,以及最后的犹豫。
而同理,姬玄臣最终收手的原因。
不是因为同门之谊,而是因为他察觉到,在这个新加入太阴门的师弟融合龙魂的瞬间,整个潜龙渊的规则,都在排斥他。
在这里,林渊,便是唯一的神,若是不能一击必杀,那么接下来他将要面临一个极其恐怖的敌人,与其如此,不如为这位师弟送上一份大恩情。
毕竟好歹他们现在也有着共同对敌的情谊在。
姬玄臣收敛了笑容,深深地看了林渊一眼。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四长老。希望下次见面,师弟还能记得一起灭敌的情分。”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竟是直接选择了离开这方秘境。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林渊赤金色的眼眸,才缓缓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心念一动,整个万龙坑的风,都随之静止。
他,成了这潜龙渊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