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济格狼狈逃窜的同时,贺如龙与王得功飞马来到李嗣炎面前。
“王上!”贺如龙勒马抱拳,指向身后那片已被完全合围的战场。
“包围圈内尚有数千镶白旗残部,其中不乏真夷的白甲精锐,该如何处置,请示下!”
李嗣炎缓缓收起巨弓,看着这片尸山血海,恍惚间,他脑海中闪过前世史书中,记载的一幅幅画面。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广州之屠…那些被建奴屠杀的冤魂,仿佛在耳边泣血。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冷硬似铁,没有半点怜悯,寒声道:“一个不留,传令各军剿灭残敌,不要俘虏。”
“得令!”贺如龙与王得功一愣,倒不是同情鞑子,而是第一次见到秦王如此大的杀性。
当即调转马头,率领十多个严整的方阵,如移动城墙般向包围圈中心压去。
此时,被围的镶白旗残部约三千余人,在一名叫做额尔赫的甲喇章京指挥下,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
这些满洲兵自发地围成数个圆阵,将伤兵护在中间,外层士兵手持盾牌和长兵器,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环形防线。
这是他们在野战中最为擅长的防御阵型,若在几年前,足以抵挡数倍明军的围攻。
然而,现在时代变了。
“火铳手,前进至八十步!”贺如龙冷静下令。
天策军士兵并未像旧式明军那样一拥而上,而是保持着严密的线列阵型,从四面八方向圆阵逼近。
在距离八十步时,瞬间止步,紧接着军官令旗挥下:“第一列——放!”
“砰!!!”
震耳欲聋的齐射响起,铅弹如同暴雨般泼向圆阵。
尽管有盾牌遮挡,但如此密集的火力仍造成了惨重伤亡,圆阵外层瞬间倒下一片。
“第二列——放!”
“砰!!!”
轮射持续不断,镶白旗的圆阵如同被削皮的洋葱般,一层层地倒下,还有些人中弹一时未死,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却被后续的铅弹补射。
额尔赫章京眼见兵卒如活靶般被屠杀,一时间双目赤红,知道固守只有死路一条。
他猛地举起腰刀,用满语嘶声怒吼:“大清巴图鲁们!吾等宁可战死,绝不跪生!随我冲啊!”
霎那间,残余的一千多名镶白旗士兵放弃圆阵,发出了绝望呐喊,宛若洪流溃堤朝一个方向发起冲锋!
然而,这看似悲壮的一幕,却迎来更加高效的屠杀。
“虎蹲炮——放!”王得功适时下令。
部署在阵前的数十门虎蹲炮,同时喷出火舌,霰弹如同死神的镰刀扫过冲锋的人群。
冲在最前面的额尔赫章京,连人带马被打成了筛子,整个冲锋队列为之一滞。
“火铳手,自由射击!”
失去冲击力的满洲兵,彻底沦为了活靶子,在排枪的持续射击下成片倒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最后的有组织抵抗就被彻底粉碎,战场上只剩下零星的惨叫和呻吟。
“上铳刺!检查战场!”贺如龙面无表情地下达了,最后一道血腥命令。
天策军士兵们沉默地装上铳刺,三人一组,开始有条不紊地,巡视尸横遍野的战场。
有遇到还在动弹的镶白旗便补上一刺,锋利的铳刺穿透咽喉、心脏,结束了一个个重伤者的痛苦——或者说,生命。
鲜血染红了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场冷酷的清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最后一声惨叫,消失在天际。
李嗣炎远远望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知道在这个乱世,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今日的冷酷,或许能换来明日,更多汉家儿女的生机。
夕阳如血,罗山一役,镶白旗,这支曾经不可一世的八旗精锐,就此除名。
........
夜幕低垂,天策军大营内灯火通明,伙头军刚刚送来的饭食,还冒着热气。
中军大帐里,李嗣炎大马金刀地坐在条凳上,面前摆着一只刚出炉的烧鸡、一碟炒青菜和一大海碗白米饭。
他正手撕着鸡腿,吃得满嘴油光,随后端起海碗扒了一大口饭,含糊地问:说说吧,孤不想听那些报喜不报忧的糊弄话。
张仙芝闻言点头,捧着册簿禀报,声音有些沉重:王上,此战我军阵亡一千二百余人,重伤八百,轻伤逾千,其中七成伤亡,都是在镶白旗马甲冲阵,和巴牙喇白甲兵反扑时造成的。
然而他话未说完,只听的一声闷响。
却是李嗣炎,突然将手中的饭碗重重扣在桌上,碗底朝天..帐内针落可闻。
也就是说,光是骑兵冲阵和白甲兵反扑,就折损了两千多精锐?
正是。张仙芝叹了口气,南方缺马,我军骑兵不足。那些白甲兵更是凶悍,往往要三五个弟兄才能换他一个...
“入他娘!”他低声骂道,“若老子有足够的骑兵,何至于让儿郎们,用血肉之躯去挡鞑子的铁骑!”
他盯着撒落的米饭,沉默片刻,缓缓将碗扶正,然后用筷子仔细地将沾了灰尘的米粒,一粒粒拨回碗中。
王上,这饭脏了...张仙芝忍不住提醒。
李嗣炎轻笑一声,不禁感慨道:想当初起兵那会儿,全军吃的都是干草饼子,有多少百姓连树皮都吃不上。”
“这米粮都是儿郎们用命换来的,一粒也不能浪费。说着,他端起碗,大口将饭扒拉干净,连粘在碗边的米粒都舔得干干净净。
仙芝,吃过了吗?他抹了把嘴,指着烧鸡问道。
尚未。
那还愣着干啥?坐下,边吃边说缴获。”李嗣炎直接撕下半只鸡推过去。
张仙芝也不再客气,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条凳上,抓起鸡肉便大口撕咬起来。
他显然是饿极了,吃得嘴角冒油,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汇报:“此战共缴获完好的镶白旗盔甲三千余副,刀枪弓矢无数。
俘获战马八千五百余匹,其中可充作战马的有六千五百多,另外俘虏汉八旗和绿营兵约三千人,这些人可用作于挖矿,修路,筑河堤。”
——
俩人正说着,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有亲兵进来禀报:王上,罗山城守将马渡求见,说抓到了一个重要人物。
让他进来。
帐帘掀起,风尘仆仆的马渡大步走进,单膝跪地:末将马渡,参见王上!
李嗣炎啃着鸡翅膀,起来说话,你不是在守城吗?怎么跑到战场上来了?
王上,此事说来蹊跷。马渡起身,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末将见城中敌军全部撤退,料定王上在城外大破清军,于是末将便想带人助阵,结果看见一伙溃兵想混进城中。
于是咱就带人下去一查,结果您猜?末将抓到了谁?
随即,他朝帐外喝道:带进来!
下一秒,两名雄壮甲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将领进来,那人虽然浑身尘土,官服破损,但依然能看出品级不低。
王上!此人便是满清恭顺王孔有德!马渡声音洪亮,仿佛献宝一样。
这厮在骑兵冲阵时装死,想趁乱混进罗山城,却没想被末将逮个正着!
听到对方是三顺王之一的孔有德,李嗣炎猛然起身,走到对方面前,油乎乎的手捏住对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这个历史上臭名昭着的汉奸。
孔有德...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李嗣炎语气仿佛带着死亡气息,吓得孔有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王上饶命!罪将愿降!罪将熟知清军虚实,愿为王上效犬马之劳!
帐内众将都屏住了呼吸,烛火摇曳中,只见李嗣炎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不用你来告知孤,这世上没人比孤更懂清军!放心,你不会现在就是,我知道你有个更好的去处适合你。”
说到这,他突然下达了,一个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命令,那就是将所有鞑子首级割下来进行腌制,然后让水师运回南京。
待到诸事完毕,李嗣炎背着手走出帐外,心中暗道:也不知武昌、岳阳的战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