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云鹤真人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主动出击,潜入敌后,这无异于将一把尖刀,递到林昊手中,让他去捅那盘踞着无数毒蛇的巢穴。
九死一生?恐怕都是往好了说。
所有长老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昊身上,带着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担忧,有期盼,有审视,更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愧疚——竟要将宗门存亡的重担,压在一个年轻弟子身上。
林昊立于殿中,身姿挺拔如松。他并未立刻回答,混沌双眸低垂,仿佛在权衡利弊,又仿佛在感知着什么。殿外隐约传来的伤员的呻吟,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烽火气息,以及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的、苏婉指尖的温润……这一切,都化作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他的肩头,却也点燃了他眸底深处那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没有去看那些长老,而是抬头,迎向云鹤真人灵力分身那深邃而带着期许的目光。
“弟子,愿往。”
声音平静,不高昂,不激越,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如同磐石落地,不容置疑。
殿内响起几声不易察觉的松气声,随即又被更深的凝重取代。他答应了,意味着最凶险的征程,即将开始。
“好!” 云鹤真人眼中精光一闪,“此事关乎宗门存亡,需绝对隐秘。除在场之人,不得再泄露分毫。林师侄,你需要多少人手,尽可提出。”
林昊早已思虑周全,沉声道:“此行贵精不贵多。弟子需要四人足矣。”
“讲。”
“其一,苏婉。她心思缜密,水木法术精湛,尤擅净化与隐匿,于敌后生存、治疗、侦查皆有助益。” 提及苏婉,他语气自然而坚定,并无丝毫避讳。经历生死,两人早已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云鹤真人微微颔首,并未反对。摇光峰主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轻叹,眼中满是担忧,却也知这是最佳选择。
“其二,孙烈。孙师兄金刚霸体,正面攻坚无双,性情豪烈,可托付后背。”
“其三,李慕白。李师兄智计百出,精通阵法符箓,于破阵、伪装、情报分析不可或缺。”
孙烈与李慕白,皆是昊天盟核心,与他并肩作战,信任无间。
“其四……” 林昊略一沉吟,“需一位熟悉幽冥殿功法、魔域地形,且精通暗杀与反追踪之术的同门。” 他目光扫过在场几位长老,最后落在一位一直沉默寡言、气息如同隐藏在鞘中利剑的黑衣长老身上,“不知‘暗影’长老,可否相助?”
暗影长老,执掌宗门暗堂,专司情报、刺杀、护卫等隐秘事务,其本人更是元婴后期修为,精擅暗杀之道,神秘莫测。被林昊点出,他笼罩在阴影中的面容微微抬起,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看了林昊片刻,沙哑开口:“可。”
云鹤真人见人选已定,当即拍板:“好!便依你所言!苏婉、孙烈、李慕白、暗影,即刻起,听由林昊调遣!宗门库藏,除几样镇宗之宝外,一切资源,任尔等取用!”
“谨遵宗主法旨!” 林昊与暗影长老同时躬身。
会议结束,众人匆匆离去,各自准备。林昊则被云鹤真人单独留下。
灵力分身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些,云鹤真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郑重:“林昊,此去凶险,远超你之想象。幽冥殿经营魔域多年,其内步步杀机,更有化神老怪坐镇。你虽实力大增,又有混沌道胎,但切记,保全自身为上,事若不可为,当机立断,撤回宗门,我们再图他法。”
说着,他袖袍一挥,三样物事飞向林昊。
一枚非金非玉、刻画着玄奥星辰的令牌——“星辰遁空符”,可于瞬息间远遁千里,乃是保命至宝。
一张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人皮面具——“千幻面”,可完美模拟他人气息容貌,化神难辨。
还有一枚龙眼大小、内部仿佛有混沌气流涌动的灰色珠子——“混沌雷珠”,蕴含云鹤真人采集的一丝混沌之气炼成,引爆之威,可伤化神!
“此三物,予你防身。” 云鹤真人道,“此外,关于沉渊封印,宗门秘录记载,其核心枢纽,可能位于黑风峡深处的‘幽冥涧’附近,那里亦是幽冥殿一处重要分坛所在。你等可从此处着手探查,但务必万分小心,幽冥涧乃龙潭虎穴,更有天然形成的幽冥幻瘴,极易迷失心神。”
林昊郑重接过三样宝物,收入储物戒,深深一拜:“弟子定不负宗主所托!”
……
半个时辰后,断魂崖一处隐秘的山洞内。
林昊、苏婉、孙烈、李慕白、暗影,五人齐聚。
苏婉已从林昊口中得知任务,虽担忧,却无半分退缩,只是默默为他整理着行装,将各种疗伤、解毒、恢复灵力的丹药分门别类装好。孙烈摩拳擦掌,眼中燃烧着战意。李慕白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正在快速浏览着暗影提供的、关于黑风峡及幽冥殿的简陋地图和情报。暗影长老则如同真正的影子,立在角落,气息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 林昊目光扫过四人,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此行,不为斩将夺旗,只为破坏、侦查、制造混乱。目标是切断幽冥殿后勤,探查沉渊封印实情,若有可能,毁掉其在封印附近的布置。”
他顿了顿,继续道:“幽冥殿功法诡异,魔域环境恶劣,且敌众我寡。一切行动,以隐匿为上,非必要,不交手。若遇险,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行动期间,一切听我号令,可能做到?”
“明白!” 孙烈、李慕白沉声应道。
苏婉轻轻点头。
暗影长老只是微微颔首。
“好。” 林昊取出那枚“千幻面”,法力灌注,面具如同活物般蠕动,覆盖在他脸上。片刻后,他的面容变得平凡无奇,气息也收敛至筑基初期的程度,毫不起眼。他又运转《幻息诀》,将自身混沌气息彻底掩盖。
其余几人也各施手段。苏婉以水雾笼罩自身,容貌变得模糊,气息如同山间清泉。孙烈收敛一身霸烈气血,变得如同憨厚壮汉。李慕白则用符箓改变了自身气质,像个游方书生。暗影长老身形更是如同鬼魅,若非肉眼可见,几乎感知不到存在。
“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五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借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悄无声息地潜下断魂崖,绕过魔军外围零星的哨卡,朝着黑风峡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林昊五人离开后不久。
青玄宗内部,那处被林昊察觉有隐秘传讯波动的后山禁地边缘,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现。他望着林昊等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指尖一枚漆黑的玉佩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身形再次隐没于禁制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数百里外,幽冥殿位于黑风峡的前线大营,主营帐内。
伤势恢复了几分,但气息依旧有些虚浮的幽泉老祖,正与那气息渊深的幽影老祖对坐。
幽泉老祖面前一面水镜中,正呈现出林昊五人伪装后,潜入山林的身影,虽然模糊,但那股独特的、即便伪装也难以完全掩盖的混沌道韵,却被幽泉老祖敏锐地捕捉到。
“鱼儿……上钩了。” 幽泉老祖舔了舔嘴唇,眼中血光闪烁,带着残忍的兴奋,“他们果然选择了潜入。方向,正是黑风峡。”
幽影老祖笼罩在光影中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声音沙哑:“混沌道胎,对沉渊气息最为敏感。他们定是冲着封印而去。一切按计划行事,让‘他们’好好招待这位青玄宗的‘希望’。”
“放心。” 幽泉老祖狞笑一声,“黑风峡,便是他的葬身之地!本座要亲手抽出他的道胎,以泄心头之恨!”
他抬手打出一道法诀,水镜中景象变幻,显示出黑风峡深处,那片被浓郁黑色魔瘴笼罩、隐约传来鬼哭狼嚎之声的险恶地域——幽冥涧!
而在那幽冥涧的入口处,除了森严的魔修守卫,更有几道散发着远超元婴境界、带着蛮荒凶戾气息的身影,若隐若现。
猎手与猎物的游戏,在无人知晓的阴影中,已然开始。
林昊五人,正一步步走向那张早已为他们张开的、通往幽冥的巨网。
(第25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