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辰那番关于“慧妃旧案”和“月隐族秘辛”的暗示,像一剂强心针,彻底激活了苏冉濒临死寂的求生欲和斗志。她不再是被动承受的囚徒,而是开始主动谋划反击的战士。
目标明确:逃离靖王府,查清生母死因,揭开背后隐藏的惊天秘密!
而要逃离萧玦布下的天罗地网,常规方法无异于以卵击石。唯一的出路,就是“金蝉脱壳”——假死。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在苏冉脑中迅速生根发芽,并开始疯狂生长。她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开始冷静地分析每一个环节,评估风险,制定预案。
第一步:获取假死药。
这是整个计划的核心和难点。这种药物必须效果逼真,能骗过太医的查验,而且…必须安全可控,确保她能在预定时间“醒来”并顺利脱身。放眼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周朝,有能力且可能愿意帮她配制这种奇药的,似乎只有一个人——白逸辰。
这老顽童医术通神,行事不拘一格,看似疯癫实则洞若观火,而且…他似乎对萧玦的“霸道”行径颇有微词,对自己也存有几分“同道中人”的欣赏(或者说…对“异数”的好奇?)。
但让他帮忙配制这种等同于欺君(欺王爷?)的禁药,风险极大,他肯吗?
苏冉决定试探。
次日白逸辰来针灸时,她状似无意地提起:“前辈,您游历四方,可见过那种…能让人暂时气息全无、脉象消失,如同真死,但过后又能醒转的奇药或功法吗?我曾在杂书上看到,西域似乎有这种‘龟息功’?”
白逸辰正撵着银针,闻言手一顿,抬起眼皮,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哟?小丫头打听这个干嘛?想吓唬谁?还是…想躲谁?”
苏冉心里一紧,面上却保持镇定,叹了口气:“只是好奇。觉得人若真能如此,倒也是一种…解脱。” 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黯然,目光飘向窗外被高墙围住的天空。
白逸辰盯着她看了几秒,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龟息功那是传说,练成了也跟真死差不多,醒不醒得过来看老天爷心情。不过嘛…药物嘛,倒也不是没有…”
他拖长了调子,像只老狐狸,“有一种古方,名曰‘寂灭散’,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气息脉搏皆无,身体僵冷,与死人无异。时辰一到,若无独门解药唤醒,那就…真寂灭了。”
苏冉的心脏狂跳起来!果然有!“那…前辈可会配制此药?”
白逸辰眯起眼,捋着胡子:“会倒是会…不过药材极其罕见,配制也凶险万分。最关键的是…”
他凑近苏冉,声音几不可闻,“这药方乃宫廷禁方,私制可是大罪!小丫头,你问这个…该不是想做什么傻事吧?”
苏冉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知道此刻不能再绕圈子了。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着他,用极低的声音,清晰地说道:“前辈,我不想做困死在这金丝笼里的鸟。我想…换一种活法。请您帮我。”
她没有明说“假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白逸辰沉默了,罕见地收起了嬉皮笑脸,仔细打量着苏冉。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绝望哀伤的少女,而是一个眼神灼灼、充满决绝生命力的灵魂。
他想起她那“异于常人”的思维,想起她体内那丝“异世”的气息…或许,放她离开,才是顺应天意?
良久,他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罢了罢了!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就喜欢干点惊世骇俗的事儿!帮你配药可以,但有三点:第一,药材你得自己想办法搞钱买,老夫穷得很!第二,出了事,跟老夫没关系!第三…”
他顿了顿,神色严肃,“这药风险极大,时辰必须掐准,唤醒过程也凶险,你若中间出了岔子,可就真玩完了!你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苏冉毫不犹豫,“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请前辈开方!”
第二步:制造混乱,创造时机。
假死需要合适的时机和地点。最好是在一个人多眼杂,但又相对容易做手脚的地方。王府内肯定不行,守卫太严。苏冉将目标锁定在了…不久后太后的寿辰宫宴上。按照惯例,太后寿辰,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需入宫贺寿。
萧玦作为亲王,必然出席。而他…很可能(或者说,一定会!)带她同去,既是彰显“恩宠”,也是便于监视。宫禁森严,但人多事杂,反而是制造意外、金蝉脱壳的好机会!
她需要利用这个时机,在众目睽睽之下“意外身亡”,比如…失足落水?食物中毒?总之,要死得“合情合理”,让萧玦无法深究,也让皇帝乐见其成(毕竟少了个“异数”麻烦!)。
这需要精密的策划和外部的接应。七巧阁…或许可以动用?张叔虽然谨慎,但对她这个“东家”还算忠心。
可以让他安排人在宫外制造一些小混乱,或者…在宫内安排一个“意外”的帮手?但这步棋风险极高,必须慎之又慎。
第三步:恢复体能,准备新生。
假死脱身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在离开之后。在这个乱世,一个孤身女子想要生存、想要调查真相,必须拥有自保的能力。
苏冉开始利用听竹苑有限的空间,秘密进行体能训练。每天清晨,趁守卫换岗的间隙,她会在屋内练习柔韧性和平衡感。夜深人静时,她会模仿前世记忆中的格斗技巧,练习闪避和发力技巧(没有沙袋,就用被子卷起来凑合!)。
她还让春桃偷偷找来一些轻重不一的石头,练习腕力和投掷准头(准头恢复得不错,力量还差得远!)。训练是枯燥而痛苦的,这具养尊处优的侯府小姐身体远不如她前世经过千锤百炼的特工之躯。肌肉酸痛,关节僵硬,但她咬牙坚持着。每一次力竭,每一次汗水浸透衣衫,都让她感觉离自由更近了一步。
她估算着,按照这个进度,等到宫宴之时,她的体能大概能恢复到前世水准的七八成,足够应付一般的危险了。
闲暇时,她不再发呆,而是拉着春桃,以“解闷”为名,让她讲述京城各处的风土人情、三教九流的规矩、以及…通往城外的各种隐秘路径。
春桃虽不解,但见小姐重新有了精神,也乐得配合,知无不言。日子在紧张的秘密筹备中悄然流逝。
听竹苑外,依旧是铜墙铁壁般的看守;听竹苑内,却是一个灵魂在绝望中淬炼出的、越来越锋利的意志。柳依依这几日异常安静,许是翠儿“意外”身亡让她感到了恐惧,又或是萧玦的警告起了作用。她偶尔出现在花园,也是行色匆匆,看向听竹苑的目光带着一丝忌惮和…更深的怨毒。
但这暂时的风平浪静,反而让苏冉更加警惕。她知道,这条毒蛇绝不会轻易罢休,必须在她再次发动攻击前,完成计划!
这天晚上,苏冉结束了一组高强度的核心训练,汗流浃背地坐在地上喘息。
春桃心疼地递上温水,小声说:“小姐,您何必这么辛苦…”
苏冉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抹了把脸上的汗,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春桃,不辛苦一点,怎么对得起…即将到来的‘新生’呢?”
她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坚定的弧度。棋盘已经布好,只等东风来临。
白逸辰那边进展神速。这老顽童似乎对“配制禁药”这种事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没过几天,他就借着针灸的由头,神神秘秘地塞给苏冉一张写满晦涩药材名的单子,以及一个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灰色小布袋。
“喏,丫头!”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单子上是‘寂灭散’和‘还魂丹’所需的药材,有几味确实金贵,得花大价钱!这小袋子里是老夫独家秘制的‘龟息粉’,效果比‘寂灭散’温和些,能假死六个时辰,风险也小点,你先拿着防身!记住,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就够!用温水送服!至于完整的‘寂灭散’…等药材齐了再说!”
苏冉接过单子和布袋,入手微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感激地看了白逸辰一眼:“多谢前辈!”
“别谢太早!”白逸辰摆摆手,神色难得严肃,“这‘龟息粉’虽温和,但服用后身体会极度虚弱,六个时辰内必须用‘还魂丹’唤醒,否则寒气侵体,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伤及根本!而且,假死期间与真死无异,绝不能受到外力重击或…嗯,你懂的!所以时机、地点,必须万无一失!”
“我明白。”苏冉郑重地将布袋贴身藏好,那张药材单子则默记于心后烧掉。
资金是个问题,她让春桃悄悄清点了她们所有的私房钱(主要是当初萧玦赏赐的一些金银锞子和首饰),数额不小,但要购买那些罕见药材,恐怕还是捉襟见肘。看来,得想办法联系上七巧阁的张叔了。
第四步:寻求有限的外部接应。
苏冉深知,假死只是第一步,如何在她“死后”顺利离开京城、避开萧玦可能的追查,才是关键。她需要外援,但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人。
云澈和卫凛是潜在的选择,他们似乎对她没有恶意,甚至有些欣赏,但他们是萧玦的人,告知全计划风险太大。她决定采取“信息分层”策略。
她需要利用七巧阁的情报网和运输能力,但不能让张叔知道核心计划。同时,或许可以试探一下云澈,争取他有限的、间接的帮助。
如何联系外界成了难题。听竹苑被围得像铁桶,连只信鸽都飞不进来。苏冉将目光投向了每日来送饭的哑婆子。
这婆子又聋又哑,是府里的老人,平时负责粗活,背景简单,看似是最不可能传递消息的人。
苏冉观察了她几天,发现她虽然聋哑,但眼神清亮,做事有条不紊。
哑婆子来送午膳,苏冉示意春桃塞给她一小块碎银子,然后拿出早已写好的、用炭笔画的简易符号和几个关键词的纸条(防止被识字的人看到!),上面画着一个简单的七巧板图案(代表七巧阁),一个向上的箭头(代表传递),和一个“张”字。
她对着哑婆子,慢慢比划着,指向宫外的方向,又指指纸条,做出一个“拜托”的手势。
哑婆子的眼睛看了看苏冉,又看了看纸条和银子,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地收起东西,提着食盒蹒跚地走了。
苏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一场赌博。她赌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婆子,要么真的无知无觉,要么…有着不为人知的生存智慧。
几天后,哑婆子送晚膳时,食盒底层多了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带着淡淡药香的蜜饯。
苏冉心中一动,掰开蜜饯,里面藏着一卷细如发丝的纸条,上面是张叔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已知,静候。需何物?”
成了!苏冉长舒一口气。她立刻用同样的方法,回复了需要的几样东西:一些易容用的简单材料(如深色粉膏、改变眉形的药水)、两套合身的普通男装、一份详细的京城及周边舆图、以及…一小笔应急的银票。她特别强调,这些东西要分散、隐秘地送入府中,通过哑婆子交接。
至于云澈那边…机会来得意外。
某日下午,苏冉在院子里进行恢复训练,练习一种锻炼平衡和核心力量的静立姿势(类似低配版平板支撑!),累得浑身颤抖,汗如雨下。春桃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
就在这时,院墙外隐约传来云澈和赵擎交谈的声音,似乎是在讨论府内防务轮换。
苏冉心中一动,故意让春桃扶着她“虚弱”地走到靠近院墙的石凳边休息,用恰好能让墙外人隐约听到的音量,带着喘息和一丝“绝望”的哽咽,对春桃“倾诉”:“春桃…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难道真要一辈子…被困在这四方院子里,看着…看着别人风光无限,自己却像朵见不得光的花,慢慢枯萎吗?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啊…”她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无助和悲凉,演技满分。墙外的交谈声停顿了一瞬。
苏冉知道,云澈一定听到了。她不需要他完全理解她的计划,只需要在他心里种下一颗“林姑娘被逼到绝境,渴望自由”的种子。将来若真有变故,或许…这份同情能让他关键时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五步:选择时机与地点——太后寿宴。
所有线索都指向不久后的太后寿宴。那将是人员最混杂、注意力最分散的时刻。
苏冉仔细研究了春桃描述的宫廷布局和寿宴流程,将“意外”地点初步选在了御花园靠近太液池的“流觞曲水”附近。那里环境复杂,有假山、曲水、林木,便于制造意外和脱身。
计划是:在宴席中途,借口更衣或透气离席,行至曲水边,服下“龟息粉”,制造失足落水假象。
届时,七巧阁安排的人会趁乱将她“溺毙”的“尸体”以处理冲撞贵人为由,迅速移出宫外…后续的“还魂”和远走高飞,则需要更周密的安排。这个计划风险极高,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复。但苏冉没有退路。
在紧张筹备的同时,苏冉的体能训练一刻未停。她甚至让春桃找来两根结实的麻绳,绑在房梁上,偷偷练习攀爬和悬垂,以恢复上肢力量。
夜晚,她反复模拟在黑暗中快速穿衣、易容、以及利用身边物品制造简单陷阱或障碍的技巧。前世特工的本能,在这具身体里一点点苏醒,虽然力量、速度远不及前世,但敏锐度、判断力和那股狠劲,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她感觉自己像一把正在被重新磨砺的匕首,渐渐露出了锋刃。柳依依那边依旧安静,但这种安静反而让苏冉更加警惕。她不信这条毒蛇会一直蛰伏。
果然,春桃打听到,柳依依最近似乎和宫里某位贵妃的娘家侄女走得颇近,时常有书信往来。
苏冉暗暗记下,这可能是变数,必须防备。日子在表面平静、暗地汹涌中飞快流逝。
太后寿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听竹苑内,苏冉站在窗前,望着高墙外偶尔飞过的鸟雀,眼神平静无波,深处却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所有能做的准备都已就绪,剩下的,就是等待那个决定命运的夜晚来临。是涅盘重生,还是万劫不复,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