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祭坛被激活的那一刻，昆仑山脉上空积压了数百年的凶煞之气如同被戳破的墨囊，“唰”地一下朝远方退去，速度快得像涨潮时的海水遇上了退潮指令。
连带着那些能刮得人脸生疼、钻进骨头缝里的寒风，都像是被温柔的手揉过似的，骤然柔和了不少，吹在脸上只剩微凉的触感。
众人在山脚下那片临时搭建的流民窝棚里足足休整了三天，这三天里，浑身是劲儿的石猛成了窝棚里最忙碌的身影，几乎脚不沾地。
他既要挨家挨户地敲门，用粗嗓门哄着那些被煞气吓得夜不能寐的乡亲，又要蹲在火堆旁，小心翼翼地给老人孩子检查冻裂的手脚，用随身携带的草药膏细细涂抹。
白天领着年轻小伙子们加固窝棚周围的木栅栏，把松动的木桩砸得更深，还在栅栏外围埋上了尖锐的竹刺。
到了傍晚，他又扛着弓箭钻进后山的密林，凭着多年的狩猎经验找到了雪狐的巢穴，一举猎获了两头肥嘟嘟的雪狐。
回到窝棚后，他连夜剥皮鞣制，指尖被狐皮上的油脂弄得发亮，终于在天亮前做成了两件厚实的狐皮袄。
出发前，他把狐皮袄连同这三天攒下的麦饼、肉干一股脑塞进九叔他们的背包里，背包瞬间鼓得像个圆滚滚的团子。
“北海那地方比昆仑还要冷上十倍，风跟刀子似的，这狐皮袄最是挡风，你们可得贴身穿着。”
石猛把沉甸甸的包裹往九叔怀里一塞，独眼里满是实在劲儿，眼角的皱纹都透着真诚，“我跟乡亲们都交代清楚了，矿坑是咱们的根，守好它是我的本分，而跟着你们去激活玄武祭坛，让天下的灵气重新回来，更是我石猛这辈子必须干的事。”
九叔捏着厚实的狐皮袄，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他拍了拍石猛的肩膀，语气郑重：“有你这份心，咱们此行就多了一份底气。”
队伍再次踏上征程，一路向北疾驰。
越往北走，寒意就越浓，那冷劲儿仿佛长了脚，顺着衣领袖口的缝隙往里钻，冻得人骨头缝都发疼。
刚开始只是呼出来的气变成白色的霜花，落在眉毛上轻轻一碰就化了。
可走到第五天，气温低到了极致，呼出来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簌簌”地结成细小的冰碴子，密密麻麻地粘在眼睫毛上，眨一下眼睛都觉得硌得慌，视线都被模糊了几分。
文才裹着三层打了补丁的棉袄，外面还套着石猛给的狐皮袄，照样冻得缩成个圆滚滚的球，双手死死揣在袖子里，上下牙“得得得”地打颤，说话都带着颤音：“早知道北海这么邪门，说啥也得让炎婆婆多烙几摞麦饼揣着，热乎的麦饼贴在胸口，那股暖意能顺着血脉暖到脚尖，起码能撑半个钟头。”
秋生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又气又笑，抬脚轻轻踹了他的屁股一下，却把自己手上的狐皮手套摘了下来，塞进文才冻得通红的手里：“少废话，赶紧戴上！这双手要是冻掉了，看师父怎么用桃木剑收拾你。”
文才嘿嘿一笑，冻得发紫的嘴唇都弯了起来，他赶紧把手套套上，厚实的狐毛裹着冰凉的双手，一股暖意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他舒服地叹了口气，总算觉得自己的手又活过来了。
苏旭拉着阿瑶走在前面，听着两人的打闹声，嘴角也微微勾起，连日来的紧张气氛总算缓和了些许。
又顶着寒风走了两天，脚下的积雪越来越硬，原本踩上去“咯吱咯吱”的松软声响，变成了“咚咚”的沉闷实音。
雪层底下的冻土经过常年的严寒，早就冻得比青石还硬，一脚踩下去连个浅坑都留不下。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被厚重的云层挡住，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队伍正找了处背风的巨石准备扎营，文才刚放下背包，突然指着远处的雪坡尖叫起来，声音都带着哭腔：“那、那是什么东西？飘着过来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雪坡的顶端，孤零零地立着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
她身段窈窕，穿着一身泛着冷光的白裙，肌肤白得像刚落下的新雪，可奇怪的是，她的脸上一片模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氤氲的雪色，仿佛随时会和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
她周身飘着细碎的雪沫，所过之处，地面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晶，连空气都像是被冻住了，透着刺骨的寒意。
“是雪女！”
九叔脸色骤变，赶紧挥手让众人围成一个圆圈，将阿瑶这样的女眷护在中间，“这东西是极寒之地的煞气所化，靠吸食活人的阳气为生，还能引动风雪制造幻象，千万别被她的样子迷惑了！”
话音刚落，那雪女突然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轻吟，声音柔得像棉絮，又像情人的低语，钻进人耳朵里酥酥痒痒的，让人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文才本就心性不坚，被这声音一扰，眼神瞬间变得呆滞，嘴角还露出傻笑，迈开腿就往雪女那边走，嘴里喃喃自语：“好暖和……娘，我冷，我要到你身边去……”
秋生见状大惊，赶紧伸手拽住他的后衣领，使劲把他往回拉，还扬手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力道不小：“醒醒！那是雪女的幻象！你娘早就不在了，别被她骗了！”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文才吃痛，“哎哟”叫了一声，眼神总算清明了几分，看着越来越近的雪女，吓得赶紧往秋生身后躲。
雪女见自己的幻象被破，轻吟声瞬间变得尖锐刺耳，周身的雪沫突然暴涨，像被狂风卷起似的，化作无数锋利的冰针，密密麻麻地射向众人。
苏旭反应最快，立刻抽出背后的桃木剑，手腕快速转动，桃木剑在身前舞出一片灵光，“叮叮当当”的声响连成一片，将射来的冰针纷纷弹开，冰针落在地上，瞬间就冻住了地面的积雪。
石猛也不含糊，激活体内的白虎血脉，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他纵身一跃，像一头矫健的猛虎，拳头裹着金光就朝雪女砸了过去。
可他的拳头刚碰到雪女的身影，就直接穿了过去，那根本不是雪女的真身，只是她用煞气凝聚的虚影。
“小心身后！她的真身在你后面！”云霄一直紧盯着雪女的动向，见状立刻大喝一声，枯瘦的手指快速弹出一道黑色的真气，精准地打向石猛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