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的寿辰将至,宫廷上下忙碌起来,一扫前些时日的阴霾。
在寿宴期间,南梁太子陈怡安奉南梁国君之命,亲自前来为姑母陈皇后贺寿,车驾抵达北临京城后,被隆重安排住进了专为贵宾准备的溢彩宫。
几年未见,当初略显青涩的少年储君已长成风采卓然的青年。陈怡安身着南梁风格的月白锦袍,腰束玉带,身形修长,步履从容。
他的面容俊雅,眉眼温和,鼻梁高挺,唇边似乎总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浅笑,真正是温润如玉,令人见之忘俗。
更难得的是,他不仅文采斐然,与北临文臣谈古论今毫不逊色,骑射功夫竟也相当不俗,在演武场小试身手时,引得众人称赞。陈皇后看着自己这位出色的侄子,眼中满是欣慰与喜爱。
想到南梁太子初来乍到,对北临皇宫不熟悉,陈皇后便动了心思。她近来愈发觉得七公主墨倾倾聪慧伶俐,举止大方,很合自己的眼缘。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酝酿:若能促成她与怡安的婚事,既能让倾倾有个好归宿,又能进一步加强北临与南梁的姻亲纽带,巩固自己的地位,也能为承赫日后当皇帝铺好路,实乃一举多得。
于是,她笑着对墨倾倾说:“倾倾啊,怡安太子初来,对这宫闱不熟,你便代本宫陪太子在宫里各处走走看看,尽尽地主之谊,可好?”
墨倾倾领命前往溢彩宫。初见陈怡安时,她确实眼前一亮。
她见过独孤云澈的冷峻凛冽,也见过李怀素的清冷疏离,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陈怡安这般,将尊贵气度与温和亲切融合得如此恰到好处的男子。他站在那里,便如一块上好的暖玉,光华内敛,温煦宜人。
“倾倾见过太子殿下。”墨倾倾依礼问候。
陈怡安闻声转身,看到墨倾倾的瞬间,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随即被完美的礼仪笑容所掩盖。
他拱手还礼,声音清朗温和:“有劳七公主殿下费心。久闻公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话语客气,举止无可挑剔,但墨倾倾敏锐地感觉到,这份客气之下,似乎隐藏着一种淡淡的、基于某种固有印象的疏离。她想起过往关于“七公主”骄纵的传闻,心下了然,想必这位南梁太子对自己原有的印象并不算佳。
然而,陈怡安的修养极好,他并未将任何情绪表露出来。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墨倾倾陪同他游览御花园、观赏宫廷珍藏、甚至一起去马场骑马。
这日秋高气爽,陈怡安邀请墨倾倾至溢彩宫的小花园品茶。园中正值菊花盛放,千姿百态,色彩纷呈,或如金盏,或似银丝,幽香袭人。
两人坐于花丛旁的石桌边,侍从奉上茶点后,便悄然退下。
墨倾倾目光扫过一丛花瓣细长如丝的白色菊花,眼中带着几分专业性的审视,微笑道:说起来,菊花不仅可观,更是一味良药。其性微寒,味甘苦,能散风清热,平肝明目。若以之入药,或煎汤,或泡茶,或酿制成枕,对身体都是极好的。”
陈怡安闻言,眼中掠过一抹惊喜与赞赏。
他轻轻执起茶杯,目光温和地流连于眼前繁花之上,接口道:“公主博学,竟深谙药性。怡安平日闲暇,也爱侍弄这些花草。说起这菊花,确是娇贵又坚韧的君子。养菊之要,首在于土,需疏松肥沃,排水良好;其次浇水,宜见干见湿,过湿则烂根,过于则叶焦,不同品种,习性亦略有差异。”
他一边说,一边如数家珍般指向不同品种的菊花,将其特性、养护要点娓娓道来,言语间充满了对生命的细致观察与耐心呵护。
墨倾倾听得入神,她没想到一位养尊处优的太子,竟对花草有如此深厚的心得与体会。
她不禁赞道:“不想殿下不仅文韬武略,于这园圃之事竟也如此精通。知其形,更知其性,方能养出这般精神抖擞的花朵,倾倾佩服。”
陈怡安谦和一笑:“公主过奖了。不过是些微末爱好,算不得什么。今日听公主一席话,方知这寻常花卉竟有如此妙用,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大开眼界。”
他看向墨倾倾的眼神,比之初见时,更多了几分真切的欣赏与好奇。这位公主,远比他想象的更有内涵。
墨倾倾也觉得与陈怡安相处十分轻松愉快。他性格温和,体贴周到,知识渊博却从不卖弄,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既不会冷场,又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最关键一点他说话的声音特别悦耳,有种磁性的魔力。
和他在一起,不必像在独孤云澈面前那般小心翼翼,也不必像与李怀素交流时那般顾忌连连,可以放松心情的来交谈。这皇宫之中,有了这样一位合拍的伙伴,着实让人高兴。
陈皇后斜倚在凤榻上,指尖轻轻拨弄着茶盏,听着心腹宫女低声禀报溢彩宫那边的动静。 七公主与南梁太子今日又在御花园赏菊,相谈甚欢。听说太子还特意向公主请教了菊花的药用之道......
宫女的话音未落,陈皇后眼底已漾开一抹浅笑。
这连日来的回禀,字字句句都正中她的下怀。倾倾那孩子果然没让她失望,怡安也是个知趣的。两个年轻人这般投缘,倒省了她不少心思。
看来...她轻声自语,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的光芒,这段姻缘,恐怕真能成了。
而这段时间,独孤云澈正忙于处理天理教教主逃脱后可能带来的隐患,以及追查谢子凌下落,还要处理从西祁传过来的消息,可谓焦头烂额,确实无暇分心去找墨倾倾。他只是从暗卫的例行汇报中,得知她近日陪同南梁太子游览宫廷,两人相处颇为融洽。
听着这样的汇报,独孤云澈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知道了。但当他独自一人时,目光偶尔会望向溢彩宫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敲,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悦。
只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这份微妙的情绪,被他强行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