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并不知道鹰巢正面临新的威胁。他正穿行在北山更加冷峻、苍凉的山岭间。这里树木稀疏,多裸露的岩石和低矮的灌木,风声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
根据上次交易的模糊记忆,以及守山人可能活动的区域特征(靠近水源、有特定药材生长),他一路搜寻。他格外小心,不仅提防野兽和潜在的疫鬼,也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比如……那些同样行踪诡秘的野人部落。
一天多的搜寻后,他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发现了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他精神一振,小心地靠近。
山坳深处,依着岩壁搭建着几间低矮、简陋但却异常坚固的石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和泥土。石屋周围用削尖的木桩围了一圈矮篱,篱笆上悬挂着一些风干的药草和兽骨。这里,正是北山守山人的一个落脚点。
陈源没有贸然闯入,他在距离石屋百余步外的一处巨石后停下,发出了一阵有节奏的、如同鸟鸣般的唿哨声——这是上次交易时,那个沉默的守山人教给他的联络方式。
唿哨声在空旷的山坳里回荡。片刻之后,一间石屋低矮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个守山人,身形干瘦,皮肤黝黑如同老树皮,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却透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与警惕。他手里握着一把沉重的药锄,目光冷冷地投向陈源藏身的方向。
陈源从巨石后缓缓走出,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守山人打量了他片刻,尤其是他腰间那两把明显是官造的腰刀,以及脸上经历风霜搏杀留下的痕迹,然后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盐巴。”
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陈源从怀中掏出那个小心包裹的小布包,打开,露出里面微黄的、结晶状的粗盐。又将那张鞣制好的林麝皮放在地上。
守山人走上前,拿起盐巴,用手指捻起一点尝了尝,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他又摸了摸林麝皮,点了点头。
“换什么?”他问道,目光扫过陈源,似乎在评估他的状态和需求。
陈源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次交易的关键不在于实物。“药膏,如果有,最好。但这次,我更想换一些……消息。”
守山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消息”这个词有些抵触。
陈源继续道:“东南方向,黑松林。有一伙人,脸上戴木面具,能驱使野人,不怕疫鬼。他们是什么来路?”
守山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陈源以为他不会回答。
“那是……‘拜影教’的疯子。”守山人终于开口,声音更加沙哑低沉,“从南边流窜过来的,信什么‘幽影之主’,说那坠落的‘灾星’是神迹……他们用秘药控制野人,也用活人……祭祀。”
拜影教!幽影之主!活人祭祀!
这几个词如同冰锥,刺入陈源的脑海。他终于对那伙神秘势力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一个疯狂而邪恶的教派!
“他们怕什么?有什么弱点?”陈源追问。
守山人摇了摇头,指了指陈源带来的盐巴和林麝皮:“这些,只够换这个名字。他们的弱点?不知道。或许……火?他们喜欢阴暗,讨厌光亮和烟火。但也只是或许。”
他顿了顿,看着陈源,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人,离他们远点。那些疯子……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他们在这山里,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什么人。”
找人?陈源心中一动,想到了周婆子说过的“抓活人”。
他还想再问,但守山人已经拿起盐巴和林麝皮,转身走向石屋,显然不打算再透露更多。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将一个黑色的小陶罐放在门边的石头上。
“药膏。止血,镇痛,对付一般毒虫。”守山人的声音传来,“下次,带更多盐巴,或者……铁。”
说完,他推开石门,走了进去,再也没有出来。
陈源知道这次交易结束了。他走上前,拿起那个小陶罐,入手冰凉。他得到了一个名字(拜影教),一个可能的弱点(厌火),一个模糊的目的(找东西或找人),以及一份药膏。代价是他们几乎所有的盐巴和一张林麝皮。
信息有限,但至关重要。至少,他知道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他将陶罐小心收好,最后看了一眼那几间沉默的石屋,转身踏上了归途。守山人最后的警告在他耳边回荡,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当陈源带着沉重的消息和那罐药膏,拖着疲惫的步伐返回鹰巢附近时,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远远地,他就看到了绝壁之上,那几道石缝中透出的、不同于往日的微弱火光,并且隐约听到了兵刃交击的声响和怒骂声!
他的心猛地一沉!
鹰巢出事了!
他立刻伏低身体,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快速向绝壁下方潜去。靠近之后,他看清了情况:
只见绝壁下方,裂缝入口处,李墩子正手持腰刀,堵在狭窄的裂缝口,奋力挥舞着,抵挡着两个试图强行闯入的溃兵!阿竹则在他身后,用一根削尖的长木棍,笨拙却用力地向外捅刺着。赵氏和周婆子的惊叫声从岩洞内隐隐传来。
显然,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溃兵找到了这里,并试图攻入鹰巢!李墩子和阿竹正在拼死抵抗!
陈源眼中瞬间涌起滔天杀意!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呐喊,直接从侧后方的阴影中猛地窜出,手中两把腰刀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直刺向那两个背对着他、正全力攻击裂缝的溃兵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