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个窟窿？
何止是捅个窟窿！
周明心中狂吼，那猴子是差点把天庭的房盖都给掀了！
但他嘴上，却只能露出一副沉重而又惋惜的模样。
“不错。”
他缓缓点头，像是在陈述一个令人悲哀的事实。
“这心猿，它真的去捅了天。”
徐妙云的身体，不自觉地又向前倾了半分。
前厅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连门外守着的丫鬟和周福，都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它回了花果山，打了胜仗，心性越发骄狂。龙王和阎王上天告状，玉帝本欲发兵征讨，却有太白金星献策，主张招安。”
周明讲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舌尖上滚过一遍，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玉帝便封了它一个官。”
“什么官？”徐妙云下意识地追问。
周明嘴角扯动了一下，吐出三个字：“弼马温。”
噗！
徐妙云身后的侍女，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又赶紧死死捂住嘴。
徐妙云自己，也是莞尔。
弼马温，避马瘟。这天庭的官职，竟还有这等说法，当真是有趣。
周明心中冷笑。
有趣？等你知道这猴子因为这个官职，直接反下天庭，你就知道多“有趣”了！
“这心猿何等高傲，自以为神通广大，当与天齐。哪里受得了这等羞辱？”
“它查明真相后，当场大怒，打出南天门，重回花果山，自立为王。并且，竖起了一杆大旗！”
周明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徐妙云果然上钩：“旗上写的什么？”
“齐天大圣！”
周明掷地有声地吐出这四个字。
徐妙云的身体微微一震。
齐天大圣。
好大的口气！好狂的野心！
一个天地所生的石猴，竟敢自称与天同齐！
她看向周明，发现他正一脸“你看吧，我就说这猴子无可救药”的表情。
“于是，天庭发兵了。”
周明继续他的故事。
“托塔李天王为帅，哪吒三太子为先锋，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要将这妖猴，捉拿归案！”
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了整个前厅。
徐妙云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那……那猴王，可能抵挡？”
“抵挡？”周明冷笑一声，仿佛在嘲笑这个问题的天真，“何止是抵挡！”
“那猴王手持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定海神针，使出七十二般变化，一人一棍，打得那十万天兵是人仰马翻，丢盔弃甲！”
“巨灵神被他一棍打跑！”
“哪吒三太子使出三头六臂，也被他用分身法耍得团团转，最后败下阵来！”
周明讲得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几乎忘了自己还在“劝世”。
他仿佛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美猴王，站在花果山巅，对着漫天神佛，发出最狂傲的笑声。
徐妙云怔怔地看着他。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周明。
不是那个在诗会上舌战群儒的智者，也不是那个在皇宫里从容不迫的神医。
此刻的他，身上有一种光。
一种发自内心的，对自由的向往，对规则的蔑视，对强大力量的纯粹痴迷。
这种光，让她有些炫目，也有些……心悸。
周明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失态了。
他赶紧收敛心神，干咳两声，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咳咳！你看，这心猿之祸，已然滔天！连天庭正神，都奈何它不得！它越是强大，便离那‘空’的境界，越是遥远！已然是魔障深重，无药可救了！”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徐妙云却没有接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她才幽幽开口：“后来呢？”
还来？
周明感觉自己快被榨干了。
这女人，简直是个无底洞！
“后来……太白金星又来献策。说这猴子神通广大，强攻不得，不如再次招安。玉帝便准了，封他做‘齐天大圣’，只是个虚职，有官无禄。”
“并且，怕他闲来无事，又惹祸端，便派他去看管蟠桃园。”
“蟠桃园？”徐妙云的兴致又被提了起来，“可是那王母娘娘的蟠桃？”
“正是。”周明点头，“园中有三千六百株桃树。前面的，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中间的，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的，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嘶……
前厅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连徐妙云，都为这瑰丽的想象而感到震撼。
“让一只猴子，去看管这样的仙家宝地……”她喃喃自语，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但周明已经替她说了出来。
“没错！”他一拍大腿，“这无异于让一个馋嘴的猫，去看管一缸的鱼！”
“这心猿的本性，便是贪婪与放纵！它哪里忍得住这等诱惑？”
“于是，他先是偷吃小桃，再是偷吃大桃，将那园中熟透的仙桃，吃了个干干净净！”
“后来，王母娘娘要开蟠桃盛会，宴请诸天神佛，唯独没有请他这个‘齐天大圣’。”
“这下，更是捅了马蜂窝！”
“那心猿恼羞成怒，闯入瑶池，偷喝了仙酒，又跑到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将那炼好的九转金丹，当炒豆一般，吃了个精光！”
周明讲到这里，自己都觉得热血沸腾。
这才是爽文的鼻祖啊！
偷桃、盗丹、乱蟠桃，这猴子把天上能惹的祸，全都惹了一遍！
“它……它……”徐妙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
这是疯了！
“然后呢？”她急切地问，完全忘记了自己“魏国公府二小姐”的矜持。
她现在，只是一个被故事深深吸引的听众。
“然后，这猴子酒醒了，知道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于是，又一次，反下了天庭！”
周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口干舌燥。
他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前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的走向，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只猴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天庭的底线。
这一次，天庭，总该动真格了吧？
果然，徐妙云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这一下，天庭总不会再姑息了吧？”
“姑息？”周明冷笑，“玉帝震怒！这一次，他派出了天庭所有的精锐！”
“十万天兵天将，四大天王，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布下十八架天罗地网，将整个花果山，围得是水泄不通！”
“并且，请出了玉帝的外甥，灌江口的二郎显圣真君，杨戬！”
“二郎神？”徐妙云对这个名字，显然有些印象。
“没错！就是那个身负八九玄功，善使三尖两刃刀，座下还有一只哮天犬的二郎神！”
周明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在忽悠了，他是在传道！
他要把这个世界的娱乐生活，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这一战，当真是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那猴王与二郎神，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斗到水里，各显神通，变化多端！”
周明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孙悟空和二郎神斗法的精彩场面。
变麻雀，变鱼鹰，变水蛇，变灰鹤……
最后，连太上老君都忍不住出手，用金刚琢偷袭，才将那猴王打倒。
“……那猴王被擒，押赴斩妖台。刀砍斧剁，雷劈火烧，皆不能伤其分毫！”
“最后，太上老君提议，将他放入八卦炉中，用文武火锻炼，七七四十九日，定能将其化为灰烬。”
徐妙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这猴子，就要这么死了吗？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不忍。
她明明知道，按照周明的说法，这“心猿”是祸根，是魔障，理应被铲除。
可听着它的故事，看着它无法无天，搅得三界不宁，她心中，却隐隐有一丝……快意。
“侯爷……”她刚想开口。
周明却猛地一拍桌子，把她吓了一跳。
“结果！”
周明双目放光，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的亢奋之中。
“那猴子不仅没被烧死，反而在八卦炉中，炼出了一双看破世间一切虚妄的……火眼金睛！”
“四十九日后，炉盖一开！他纵身跳出，打倒看炉道人，一路从兜率宫，杀了出来！”
“这一次，再无人能挡！”
“他打退了九曜星官，杀退了四大天王，一人一棍，从通明殿，一直打到了灵霄宝殿之外！”
周明说到这里，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妙云。
“他指着那宝殿之上的玉皇大帝，说出了一句，震动三界的话！”
徐妙云屏住呼吸，身体前倾，整个人都快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他说了什么？”
周明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调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玉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