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的时候。
顾青刚让保安队下班,一群垂头丧气的人就进了镇子,直扑乡公所。
来人是县队的刘雄,以及他的手下,还有千鹤道长和东南西北,气色都不太好。
顾青加了个班。
让钱通天热了几壶茶,又去买了些吃的,摆了几桌。
“刘队长,这是办完差回来了?”
顾青倒上茶,又看千鹤道长:“您怎么?”
“唉!”刘雄一拍桌子,“办砸了。”
原来,他们一行人顺水而下,眼看要接近省城,就遇到一帮水贼。
那水贼首领是个术士,养着一群水猴子,也就是水鬼,半夜发动袭击,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船就沉了。
千鹤倒是杀了几只,但后来落水,自顾不暇,也就爱莫能助。
一行人好不容易爬上岸,一清点,死了四个县队好手,最重要的是,金棺没了。
灰头土脸的到了省城报告,一顿批评自然是免不了的。
幸好那大人物开恩,没问他们的罪。
只调动大量的兵力漫天铺开,一路追查金棺下落,追着那帮水贼排查,却发现那水贼在转移路上被两股土匪截了。
三方大战一场,留下一地尸体,金棺也不知道到了谁手上。
但大人物没放弃,继续追查,却发现那两股土匪也被人截了,拢起来一共五股势力。
事情一下就扑朔迷离了,谁也说不清金棺到哪儿了。
“目下城里正派兵剿匪呢,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就回来了。”
刘雄一脸懊恼。
顾青转头去看千鹤道长,见他神色虽然也有歉意,可偏偏有种意定神闲的气质。
他不由往深想了一层。
前朝遗老无权无势,更兼无枪无人,偏偏还有王朝两百余年积累下的巨额财富,要说没人眼红,顾青是绝对不信的。
直觉告诉他,千鹤也参与了这事,并且是知道其中内情的,而能让千鹤这种正气凛然的道长做鸡鸣狗盗的事,一定有一个大的不行的理由。
想着想着,顾青心头就是一跳。
现今这块地方至少有五股大势力相互掣肘,其中龙、陈最大,由后世人的眼光看来,这俩都不是啥好人。
但这时候人家却有着天下大义,那可是代表了亿万百姓心之所向。
无论做什么,都有一杆大旗护身。
这理由骗不了熟知历史的顾青,却足以蒙骗这个时代九成九的人。
“千鹤道长,这事儿你怎么看?”顾青问。
千鹤摇摇头,捏着茶杯说:“大人物都查不出来,我更参与不了,也正好…”他似松了口气,说:“便卸下这差事,另谋生路。”
顾青目光闪烁,看来,事情跟他猜的差不多,那些土匪,不定是谁的黑手套。
刘雄当即道:“道长若不嫌弃,可以先来县城栖身。”
他在船上见过千鹤的本事,知道这样的人才的重要性。
顾青眼一亮,要是千鹤道长能去县城,五个魔婴可就好办了。
“僧道不扎堆,否则都没饭吃。”千鹤沉吟道:“听说县城有位无嗔大师,佛法高深。”
刘雄说:“无嗔大师只会吃斋念佛,名声大本事小,还不如城外义庄的青海法师。”
“青海法师?”千鹤道长问。
刘雄说:“密宗黄教弟子,他师父曾舍命镇压五鬼道邪灵,颇得大家敬重,但青海性子跳脱,人又慵懒,不太理会俗事。”
顾青插嘴道:“诶,我看县城正好缺一位有责任心,本事又大,还能为百姓排忧解难的道长。”
“嘶!”千鹤道长不由心动,这些词儿,不就是夸我呢吗?
刘雄感激的看了顾青一眼,然后说:“百姓们是翘首以盼,却总也找不到这样一位正直善良无私且高明的道长。”
顾青接上:“千鹤道长,请你一定要以百姓为重,解这燃眉之急,搭救众生于水火啊。”
刘雄、顾青眼巴巴看着千鹤。
千鹤沉吟片刻,一拍桌子:“好!既为苍生故,贫道当仁不让。”
三人各自谋划都得到满足,自然全都喜笑颜开。
吃完饭,安排众人在队部休息,吩咐钱通天照顾好他们,顾青趁着日头余威,买了香烛纸钱,备妥供果,就骑车出镇。
土地公公的神龛历经多年风吹雨打,已经破旧不堪。
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乱,早已民不聊生,人尚且活的艰难,又岂能顾得上给土地爷重修神龛?
顾青为土地爷扫去神龛上的落叶蛛网,布妥供果,焚香点烛,躬身拜三拜,再把纸钱元宝烧了。
“一方土地一方灵,护佑乡里保太平。
信民顾青,忝为本地保安队长,诚心来拜,香火供奉,聊表衷情。不求大富大贵,只愿风调雨顺,乡井安泰。”
火呼啦啦烧着,为防火星飘走,点燃了树林,顾青捡了根树枝不时拨弄。
土地神龛前,虽然有些香火,可也许久没人来烧过纸钱元宝了,枯枝败叶落了厚厚一层,正好一并烧了,帮土地公公扫一下大门。
他却不知道,土地公这枯枝败叶下正埋着一场富贵,随着他不断拨弄,那镯子却不断移动,躲着他探下的树枝。
顾青一边拨拉翻动,好让火烧透,一边看着神龛上的破瓦片,见都挡不住雨,心有不忍,孤魂野鬼尚且惧怕风吹雨淋,土地爷好歹是一方正神,竟然过得如此凄惨。
他叹口气说:“让土地公您住在这地方,也不是百姓不尊重您,主要是连年战乱,经济低迷,暂且顾不上您,等什么时候经济状况好点了,我一定牵头,为您重修庙宇,不说多大,至少也不能让您受这风吹雨淋之苦。”
“此话当真?”
话音刚落,顾青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他转头看去,见是一个破衣烂衫的干巴老头。
老头拄着拐杖,像是过路人。
“呦,老爷子,您是这村里人?”顾青询问:“这么晚了,还是不要走夜路的好,容易招惹脏东西。”
老头笑的很和蔼:“不要紧,有土地公镇着,孤魂野鬼进不了村的。”
“冻感冒了也不行啊,快来烤烤火。”顾青侧身一让,又问道:“您是土地公的庙祝?”
老头摇头,“别光问我了,我问你,你刚才说的话可当真?”
顾青心下奇怪,想着这老头可能是村里的老人,应该对土地爷有感情,就点头说:“真的。不瞒您说,我现在自己做了点小生意,只是还欠着一笔账,但很快就能好转起来,到时候,不用百姓筹钱,我自己都能把神龛休整休整。”
说完又补上一句:“当然了,个人绵薄之力,也修不了多大,但总比现在好。”
他这话说的真诚,老头听得满意点头,连连道好,忽地往火堆一看,指着说:“后生,你看火里烧出个什么?”
顾青回头一看,火光中,烟云下,一抹翠绿映入眼帘。
卧槽?
用树枝挑起来一看,果然是武时威丢的镯子,那个顶级翡翠,寒种寒色龙石翠。
卧槽!
“老爷子,这……”顾青一转身,老头踪影全无。
左右一望,没找到人。
卧槽?
回看土地公,神像在摇晃的火光中一闪一闪的,似乎在向他眨眼。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