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速救!”
这四个字如同带着血泪的呐喊,透过纸张传递出极致的危机感。送信人显然已到了生死边缘,并且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唐笑笑和姬无夜身上。
“怎么办?”唐笑笑捏紧纸条,看向姬无夜。救人意味着极大的风险,可能是个陷阱;不救,则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可能就此断绝。
姬无夜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犹豫:“能送出这纸条,说明他(她)还有片刻自由,知道自身将遭不测,且相信我们能救,或至少……能替他(她)做些什么。位置?”
唐笑笑摇头:“没写。”
“无妨。”姬无夜闭上眼,指尖在袖中快速掐算,脑中飞速过滤着京城地图、各方势力据点,以及与“灯”、“宫灯”可能相关的地点。“上次是胡记当铺,这次……内城,靠近皇城东南角,有一处前朝废弃的‘司灯监’旧衙,早已荒废,但名称契合。可能性三成。另外,康王府中有一处别院,名为‘灯楼’,可能性两成。还有……”
他猛地睁开眼:“最可能的是——宫中,旧库一带! 那里存放着大量淘汰下来的旧宫灯器具,管理松散,易于隐藏,且符合‘灯’的意象,更重要的是,处于权力中心边缘,是杀人灭口又不易立刻被察觉的绝佳地点!”
“宫中?”唐笑笑倒吸一口凉气,“我们如何进去救人?”
“不是‘我们’,”姬无夜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是‘你’。”
“我?”
“对,你。立刻递牌子求见贤妃或者……任何一位你能说得上话的高位妃嫔,借口请教女红、商讨匠作司宫中用度,什么都行,务必在宫门下钥前进去。本王会安排人接应你,给你宫中最详细的路线图和旧库一带的守卫漏洞。你只需靠近,确认情况,若有机会……拿到他(她)可能留下的最后信息。记住,你的任务是‘眼睛’和‘信使’,不是‘营救’,自身安全第一!一旦有变,立刻按既定路线撤离!”
这是极其冒险的计划,但也是目前唯一能快速反应的方式。姬无夜目标太大,被无数眼睛盯着,而唐笑笑作为女眷,入宫觐见妃嫔则相对自然。
“好!”唐笑笑没有半分迟疑,立刻应下。她知道此刻争分夺秒。
一个时辰后,唐笑笑以“新得了几样海外奇巧织物,特献与贤妃娘娘赏鉴”为由,顺利进入了宫闱。 在贤妃宫中,她强忍着焦灼,与贤妃周旋了片刻,送上礼物,又恰到好处地提了提匠作司为宫中采买物资的“难处”,暗示需要娘娘在某些环节“行个方便”,将一个试图巴结上位、为自己谋利的商人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贤妃似乎对她这份“懂事”颇为满意,闲聊片刻后,便以礼佛为由让她退下了。
退出贤妃宫殿,唐笑笑按照姬无夜通过秘密渠道送入她手中的示意图和接应宫人的暗示,七拐八绕,避开主要宫道,朝着废弃旧库的方向潜行。
越靠近旧库,人烟越是稀少。残阳如血,将废弃宫殿的断壁残垣拉出长长的阴影,显得格外阴森。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腐朽木材的气味。
根据图示,她穿过一道半塌的月亮门,进入一个堆满破烂家具和废弃宫灯的院落。这里就是旧库的外围。
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除了风声,似乎……有一丝极微弱的、压抑的呻吟从院落角落一个巨大的、破损的宫灯模型后面传来。
唐笑笑心一紧,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绕过宫灯模型,眼前的景象让她头皮发麻!
一个穿着低阶宫女服饰的女子蜷缩在地,腹部插着一柄匕首,鲜血已经染红了她大半个身子和身下的尘土。她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但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什么东西。
看到唐笑笑,宫女涣散的眼神亮起最后一点光芒,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唐笑笑立刻蹲下身,低声道:“我是唐笑笑,你坚持住!”她试图查看伤口,但一看便知,匕首深入,伤及内脏,回天乏术了。
宫女艰难地摇了摇头,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紧握的东西塞到唐笑笑手里——那是一个小巧的、已经干涸变硬的胭脂盒,以及用血迹在身旁尘土上划出的、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双……灯……”
写完这两个字,宫女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
灯,灭了。
唐笑笑心中巨震,来不及悲伤,她迅速收起胭脂盒,用脚抹去地上的血字。她检查了一下宫女身上,再无其他线索。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似乎是巡逻的侍卫被这里的动静惊动,或者是……灭口者回来确认?
不能停留!
唐笑笑按捺住狂跳的心,依照记忆中的撤离路线,如同受惊的狸猫,借助阴影和残垣的掩护,迅速离开了这个死亡院落。
回到王府,天色已暗。
密室里,唐笑笑将经过和那枚胭脂盒、以及“双灯”二字告诉了姬无夜。
“死了……”姬无夜眼神冰冷,并无意外,只有凛冽的杀意。“胭脂盒……”他接过那个看似普通的盒子,仔细端详,轻轻打开。里面胭脂已干,但盒底内侧,似乎用极细的针刻着几个小字——“青鸢”。
“是她的名字,或者代号。”姬无夜道,“能接触到核心信息,身份却不高,符合宫女或低级女官的特征。‘双灯’……这印证了本王的猜测。”
“什么意思?”
“一盏灯,是我们在唐家老宅令牌上看到的‘无灯宫灯’,代表‘遗老会’。”姬无夜声音低沉,“另一盏灯……很可能指的是,宫中还有另一股势力,或许与遗老会有合作,或许在利用遗老会,甚至……可能在试图掌控遗老会。两盏灯,光影交错,真伪难辨。青鸢临死前留下这个,是在警告我们,敌人并非只有一个,或者,真正的幕后主使,隐藏得更深。”
这个推断让唐笑笑不寒而栗。一个遗老会已经搅得京城天翻地覆,如果宫中还有另一股与之关联或对峙的黑暗力量,那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姬无夜握紧那枚胭脂盒,“青鸢用生命换来的信息,不能白费。漕帮那边,必须尽快撬开嘴巴!”
他立刻下令,对扣押的漕帮头目,尤其是那个代号“水鬼”的,进行最严厉的审讯,同时动用所有情报网,调查宫中所有与“灯”字相关,或有特殊照明癖好、可能与“双灯”暗示有关的妃嫔、女官、甚至太监。
压力产生了效果。
第二天深夜,暗桩传来消息,那个“水鬼”在连续的精神和肉体压迫下,终于崩溃,吐露了一个关键信息:与他们接头,指挥他们运输“特殊货物”(包括私盐和那批被做旧的弩机)的,是一个被称为 “灯影先生” 的人。此人极其神秘,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每次联络都通过不同的中间人,但“水鬼”在一次偶然机会,瞥见过那中间人离开时,腰间露出一枚 康王府 的腰牌!
康王!
线索再次指向了这位一直与姬无夜作对的亲王!
然而,就在姬无夜准备进一步深挖,甚至考虑如何将这条线索“自然”地呈报给皇帝时,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康王最倚重的谋士,昨夜在府中“暴病身亡”!
死无对证!
紧接着,康王主动入宫,向皇帝哭诉,称自己御下不严,府中竟出了此等败类,定是那谋士勾结漕帮,贪图钱财,私下运作,他毫不知情,并主动上交了府中所有账册,请求陛下彻查,以证清白!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狠、准!弃车保帅,断尾求生!
姬无夜看着暗卫送来的密报,冷笑一声:“反应真快。这下,线索又断了。”
唐笑笑也感到一阵无力:“难道就拿他没办法了?”
“未必。”姬无夜眼神幽深,“他越是急着撇清,越是证明他心虚。而且,他此举也暴露了他的底线和一部分实力。‘灯影先生’……康王府……‘双灯’之一……这笔账,暂且记下。”
他看向唐笑笑,话锋一转:“青鸢不能白死。她的身份,要查。她的家人,若还有,要护。这是道义,也是……做给其他可能还在观望的‘灯’看。”
唐笑笑郑重点头。她明白,这不仅是为死者讨公道,更是一种姿态,一种凝聚潜在盟友的手段。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漕帮线索暂时中断,需要转向调查“双灯”和青鸢身份时,之前派去调查边军粮饷的暗卫,送回了一份加急密报。
密报上的内容,让姬无夜和唐笑笑看完后,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暗卫顺着粮饷异常的线索,竟然追查到了北境前线,发现部分本该发放到士兵手中的军饷和抚恤,被层层克扣,而最终流向的,是一个通过数十个空壳商号洗白后,汇入的……海外账户!
而其中一个关键的空壳商号,其隐秘的掌控者,经过多方核实,竟与……已故德妃的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皇子!德妃!军饷!海外账户!
一条被暂时遗忘的线,以如此突兀而震撼的方式,再次横亘在眼前!
三皇子之死,难道不仅仅是因为夺嫡失败?难道还牵扯到了……前线的军饷贪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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