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初夏,恰似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卷于大地缓缓铺陈开来。青山含翠,连绵起伏的山峦仿若被一层嫩绿的薄纱轻柔笼罩,那深深浅浅的绿,在阳光的映照下,闪耀着蓬勃的光泽。山间,溪流潺潺流淌,清澈见底的溪水宛如活泼的孩童,欢蹦乱跳着、嬉笑欢闹着穿过嶙峋的怪石,溅起晶莹剔透的水花,奏响了一曲清脆悦耳的乐章。
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稻田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微风轻轻拂过,稻苗微微摇曳,泛起层层绿浪。田埂之上,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绽放,红得似火,粉得如霞,白得若雪,星星点点地散布其间,为这绿色的天地增添了一抹绚丽缤纷的色彩。
远处的官道上,两骑骏马徐徐而来。马背上的一对青年男女行进间谈笑风生,正是从晋阳而来的王璟若和谢明君。
二人自离开晋阳城后,一路游山玩水。穿过梁国地界,行了数日,终于踏入了吴越之地。望着周围熟悉的江南景象,聆听着耳边传来的吴侬软语,谢明君似乎从晋阳发生的种种事端中彻底解脱出来。且身边唯有她与王璟若相伴,那清冷的面容也时常展露笑颜,一路上不时给王璟若介绍着闻名的山水胜景。而王璟若自幼未曾离开过北地,此次初临江南,眼前所见的一切于他而言皆为新奇。再加上佳人相伴,更是将心中的繁杂之事尽数抛诸脑后,竟体验了近二十年来难得的温馨时光。
行进途中,王璟若笑着问道:“不知此次前往湖州,倘若伯父大人对我不喜,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谢明君闻言,嘴巴一撇,答道:“我爹喜不喜欢你有何要紧,我这般年纪,难道事事都要听他的不成?”
王璟若闻言笑道:“婚姻大事,需有媒妁之言。若无伯父之命,莫非你我要私奔不成?”
谢明君冷哼一声说道:“私奔便私奔,莫非你这堂堂的后唐将军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王璟若尴尬地摸摸鼻梁,说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况且伯父想来通情达理,定然不会棒打鸳鸯,对吧?”
谢明君转头 “哼” 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策马前行,王璟若见状,连忙拍马跟上。
又走了一阵,二人来到太湖边上。下马放眼眺望,果真是一派绝美景象。只见太湖之上,水天相接,浩渺无边。此时正值清晨,晨雾如轻纱,袅袅娜娜地萦绕于湖面,初阳穿透晨雾而出,洒下万道金光,粼粼波光,仿佛碎金在水中跳跃闪烁。
湖畔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轻盈舞动,好似绿衣佳人在水边梳妆。柳丝拂过水面,漾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湖中的芦苇荡郁郁葱葱,新绿的苇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夏日的秘语。
远处,点点白帆在湖面上缓缓移动,渔夫们或摇橹,或撒网,嘹亮的渔歌在湖面上回荡,与水鸟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动人的乐曲。时有清风拂来,带来丝丝凉意,那风中似乎还夹杂着岸边花草的芬芳和湖水的润泽气息。
湖中岛屿星罗棋布,岛上绿树成荫,繁花似锦。那深深浅浅的绿,有苍松翠柏的墨绿,有新枝嫩叶的翠绿,相互交融。繁花或红或紫或白,如繁星点缀于绿海之中。此刻太湖的美景尽入王璟若眼底,水色天光,着实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一般。
见此美景,王璟若不由感叹道:“待我报了大仇,若能与你隐居于此,做一对神仙眷侣,该是何等自在。”
谢明君闻言,将头靠在王璟若肩上,轻轻说道:“只要你愿意,无论何地我都陪你前往。”
两人望着风景出神许久,看看天色,若再不渡过太湖,恐怕赶不上晚间入城了。于是二人继续前行,寻到一处渡口,便四处张望起来。
此时渡口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小船飘荡在芦苇丛中,上面有个船夫正用草笠遮着脸睡觉。王璟若见状,便朝那船夫喊道:“这位大哥,能否去南岸?”
那船夫听见呼唤,一骨碌爬了起来,将船摇到渡口,打量二人。只见男子英武,女子俊俏,衣着打扮不似普通人家,尤其王璟若的话音明显带着北地口音,于是笑着问道:“不知公子和小姐准备前往何处?”
王璟若答道:“我夫妻二人回湖州探亲,走旱路绕得太远,不知大哥能否将我二人渡到南岸?”
那船夫说道:“渡到对岸倒不难,只是二位带着马匹同行,这船资可要贵一些。”
王璟若闻言笑道:“贵些无妨,只是大哥你这一条船如何渡得我二人?”
那船夫不答话,将双手放在口中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片刻之后,不远处的芦苇荡中又摇出一条船来,船上的汉子笑着问道:“陆大哥,可是有生意来了?”
那个被唤作陆大哥的船夫应道:“有这对少年夫妻,要连马渡到南岸去,我这船小,只能渡一匹马,便想到兄弟你了。” 随后转头看向王璟若,说道:“这位公子,南岸距离不短,人我算你一人一两,马则需要二两,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王璟若点点头,说道:“只管将我二人渡过去,银钱自然不会少你的。” 那姓陆的汉子回头对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二人便把船靠了过来。
王璟若牵起龙炎率先上了船,又将谢明君扶上船,二人在船头坐下,而谢明君的坐骑则被另一名船夫牵上了船。
那姓陆的船夫此时高喊一声:“开船喽!” 随后摇动船橹,那小船便悠悠朝着湖中荡去。
船行之间,那陆姓船夫开口问道:“公子听口音不是江南人,怎的却往湖州探亲?”
王璟若答道:“大哥好耳力,在下确实不是江南人氏,不过内子是湖州人,此番正是陪她回湖州。不知大哥家乡何处?在这湖上可多年了?”
那陆姓船夫叹口气道:“小人本是这湖边人,原本在湖中捕鱼为生,只是如今世道艰难,便趁空闲时渡几位客人,挣些生计罢了。”
王璟若一边和那船夫闲聊,一边观察四周。只见那另一名船夫不知何时已落在后面,而其身后则出现了四五条渔船,正朝着这边靠近。再看那船夫虽口中与自己交谈,但眼神却不时扫向后方。王璟若顿时警觉起来,随后轻轻捏了下谢明君的手,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