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准备亲自前往鹤鸣山,拜会这位“疯魔刀”。不仅要带上足以打动任何真正武者的珍贵礼物,更重要的是,他要巧妙地“夸大”甚至“扭曲”王璟若的武艺和威胁,将其精心塑造成一个不仅对蜀中叛军、更是对蜀地本土武林、对盖世雄这等“土着”宗师充满敌意和威胁的“外来镇压者”和“武道之敌”。
“我们可以说,王璟若不仅是沙场宿将,用兵如神,其个人武学修为也深不可测,身负绝世武学,内力精深,招式变幻无穷,已近宗师之境,乃是洛阳朝廷中第一高手。更重要的是,他代表的是洛阳朝廷的意志和力量,其行事风格强硬霸道,对于不受朝廷管辖的江湖势力、地方豪强,尤其是像蜀中这等新附之地、拥有强大个人武力而不愿受羁縻的武者,视之为‘隐患’,必欲除之而后快!”
郑三微微一顿:“一旦让他彻底平定蜀中,为了稳固统治,必然要着手整顿地方,打压甚至清除所有可能威胁其统治的‘不稳定因素’,首当其冲的,就是像盖世雄这样不受控制、拥有恐怖个人武力、且扎根于蜀地的宗师人物!届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臣服,接受朝廷册封,成为鹰犬,失去自由;要么……就被视为叛逆,调动大军,甚至召集其他宗师,联手剿灭!”
郑三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性,如同魔鬼的低语,一点点侵蚀着康延孝的理智,“我们要让他相信,王璟若的存在,不仅是对我们叛军生存的威胁,更是对他盖世雄逍遥日子、对他追求无上武道之心的巨大威胁和亵渎!唯有主动出手,趁其立足未稳,除掉王璟若这个最大的潜在威胁,他才能继续安心在鹤鸣山修炼,追求他的刀道极致!否则,朝廷的兵锋与法网,迟早会笼罩鹤鸣山,打破他那份来之不易的清净!”
康延孝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这计策虽然阴险,甚至可以说是驱虎吞狼,险之又险,但似乎是目前绝境中唯一可能翻盘的希望了!一旦成功,不仅能除掉心腹大患王璟若,极大缓解军事压力,甚至可能借此与盖世雄这等宗师搭上关系,获得意想不到的助力!
“好!好!就依先生之计!此乃绝地求生之良策!”康延孝猛地一拍大腿,尽管身体虚弱,眼中却重新燃起了近乎疯狂的火焰,“需要什么,先生尽管开口!府库中的所有珍藏,任由先生取用!只要能请动盖世雄这尊杀神,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哪怕……哪怕要我康延孝一半的家当,我也认了!”
郑三点了点头,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阴冷:“事不宜迟,兵贵神速。我即刻去准备所需之物,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鹤鸣山。节使大人在城中,需即刻加紧布防,整顿残军,稳定惶惶人心,务必守住剑州,至少在我回来之前,不能有失!同时,也要严密监视唐军动向,尤其是王璟若本部人马的动向!”
“先生放心!城在人在!”康延孝咬着牙,发狠道。尽管心中依旧没底,但郑三带来的这一线希望,让他重新鼓起了一丝负隅顽抗的勇气。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劫后余生的剑州城。郑三只带了四名身手矫健,且对拜火教绝对忠诚的心腹教徒,携带着精心准备的厚礼:一个用紫檀木打造、内衬锦缎的狭长木匣,里面盛放着一块人头大小、闪烁着幽暗星芒、触手冰寒的西域“星辰寒铁”,此物乃是锻造神兵利器的无上珍品;一个用上等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玉盒,里面以红绸衬底,供奉着一株已具粗略人形、根须完整、药香扑鼻、药龄至少三百年的老山参,对于修炼内功、突破瓶颈有不可思议的奇效;还有几卷用古旧羊皮纸誊写的、据说失传已久的武道心得手札,以及大量便于携带、价值连城的金珠、宝石、玉器。一行人轻装简从,如同鬼魅般悄然出了剑州南门,绕过可能遇到唐军斥候的区域,朝着西南方向的鹤鸣山,疾行而去。
鹤鸣山,位于剑州西南约八十里处,乃是道教发源地之一,传说中道教祖师张道陵曾在此感天受道,创立正一盟威之道。此山并不以险峻雄奇着称,而是以清幽灵秀、仙气氤氲闻名于世。时值春季,万物复苏,蛰龙惊起,山间景色更是美不胜收,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仙境画卷。只道是:
鹤鸣仙山,濒涧依崖,云蒸霞蔚隐洞天。
峰峦叠翠,秀色参天,郁郁青霭接穹苍。
林深树茂,碧影婆娑,虬枝盘曲掩幽径。
奇花争艳,异草吐芳,馥郁馨香漫山岗。
灵泉漱玉,飞瀑垂虹,潺潺溪流鸣佩环。
烟岚缥缈,时聚时散,恍若仙袂舞蹁跹。
岩穴深邃,藏风纳气,疑有真人炼金丹。
松涛竹韵,清音入耳,涤荡尘虑意闲闲。
鸟鸣嘤嘤,鹿鸣呦呦,仙禽瑞兽戏林泉。
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变幻莫测妙难言。
真个是道家之福地,隐逸之桃源,令人一见便心生向往,俗虑顿消。
郑三一行人弃马步行,沿着蜿蜒曲折、青苔遍布的古老山道向上攀登。然而,郑三却完全无心欣赏这沿途如诗如画的仙境美景。他面色沉静,眼神却如同深潭,不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心中反复推敲着见到盖世雄之后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以及每一句说辞、每一个神态该如何把握,如何既能激起对方的兴趣与敌意,又不至于引起其反感甚至杀机。他深知,面对盖世雄这等早已超脱世俗、心志坚如磐石、只忠于自身之“道”的宗师人物,任何一丝细微的破绽、一丝不够真诚的表演,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甚至引来雷霆之怒,身死道消。这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凶险异常。
越往深山老林之中行进,人迹越是罕至。山路愈发崎岖难行,有时甚至完全被茂密的灌木和垂落的藤蔓掩盖,需要依靠那几名身手不凡的教徒手持利刃,劈荆斩棘,方能艰难通过。有时则需要手足并用,攀爬近乎垂直的湿滑岩壁,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涧,粉身碎骨。按照多年前模糊的记忆,以及沿途向偶尔遇到的、居于更深山处的采药人或猎户打听的零星信息,郑三带着手下在这片仿佛亘古不变的原始森林中艰难地辨别方向,迂回穿行。直到日头已然偏西,林间光线变得昏暗朦胧,他们才终于抵达了一处位于鹤鸣山主峰侧翼、极其隐蔽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