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淡金色拳罡狠狠撞在透明气盾之上!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反而发出一声如同重锤击打浸水厚革、又似巨石投入深潭的闷响。气盾剧烈震荡,涟漪急遽扩散,中心处向内凹陷了数寸,形如水囊被挤压,但却坚韧无比,并未破碎。那无坚不摧的拳罡,仿佛泥牛入海,霸道刚猛的力道被气盾奇异的旋转、流动的纹理一层层卸去、导引、分散。剩余的能量被巧妙地带离原本的轨迹,化作一圈圈无形的、柔和的气浪向四周散开,吹得林安南青衫后摆猎猎作响,衣袂飘飞,更添几分出尘之姿,却未能撼动其身形根基分毫。
“以气化盾,引而不发,寓守于攻,好精妙的御气法门!竟能将天地元气运用到如此举重若轻、浑然天成的地步!”萧不义瞳孔微缩,心中暗惊。对方不仅接下了自己蓄势已久的一拳,而且接得如此轻松写意,举重若轻,显然在“见天地”之境的感悟与运用上,比自己更为细腻圆融,更贴近“道法自然”的真谛。自己这一拳,如同猛虎扑击,却被对方以流水柔风化解于无形。
林安南挡下一拳,身形顺势借力,如风中落叶般飘然后退半步,将最后一丝冲击余力悄无声息地导入脚下地面,但青石板却丝毫无损。同时,他左手如穿花拂柳般探出,食指与中指并拢,形如剑指,对着萧不义隔空虚点。指尖并无凌厉劲气激射,但随着他这一点,萧不义立刻感到自己身体右侧的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一瞬,产生了一股细微却精妙无比的拉扯与迟滞之力,仿佛陷入看不见的蛛网,又似被无形的藤蔓缠绕。这股力量虽不足以伤他分毫,却让他身形微微一滞,原本流畅衔接、如长江大河般的后续拳势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转瞬即逝的破绽。
这便是“见天地”高手的可怕之处,不仅能引气护体、增力,更能细微操控周遭环境,干扰对手的行动与节奏。林安南将“逍遥”二字融入武学,招式信手拈来,与环境相合,往往于不经意间设下陷阱,限制对手发挥,抢占先机。这虚虚一点,便是以自身真气为引,略微改变了萧不义身侧小范围元气的流动状态,达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萧不义闷哼一声,体内真气如火山喷发般轰然运转,周身毛孔仿佛有淡金色毫光一闪,强行震开那无形的束缚。他深知与林安南这等对手比拼对天地元气的精微操控、比拼招式的巧妙与意境的悠远,自己恐怕占不到便宜,甚至可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必须发挥自身拳法刚猛霸烈、一力降十会、以拙破巧的优势,以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打乱对方的节奏,逼其硬拼!
“好手段!林宗师对天地之气的感悟,萧某佩服!但武道争锋,终究要看谁的力量更强,谁的意志更坚!再接萧某几拳试试!”只听得萧不义低喝一声,声如闷雷,脚下步伐陡然变得奇诡而迅猛,不再追求步步沉稳,而是踏出一种蕴含九宫八卦方位的玄奥步法,身影晃动间,气机牵引残影,竟似分化出两三个虚实难辨的模糊身影,从不同角度向林安南逼近,封锁其闪避空间。
与此同时,他双拳齐出,不再追求单一拳罡的极致凝聚,而是化繁为简,将磅礴拳意与引动的天地元气结合,化作漫天拳影!
刹那间,仿佛有数十上百个淡金色的拳头同时出现,每一个都带着沉浑的破空声,拳风凛冽刺骨,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覆盖数丈方圆的巨大金色拳网,铺天盖地般向林安南笼罩而去!拳网之中,隐有风雷之声滚荡,那是拳速过快、力量过猛,撕裂空气、扰动元气产生的异响。萧不义此招,意在以面打点,以狂暴攻势压缩林安南的活动空间,打破他那看似无懈可击的防御与对环境的精妙掌控。
林安南面色依旧平静如古井,眼神却愈发专注明亮,映照着漫天金色拳影。面对这狂风暴雨、毫无死角的拳网覆盖,他身形彻底展开,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只见他足尖轻点,如蜻蜓点水,身影在漫天拳影间穿梭、摇曳、转折,时而如柳絮随风,飘忽不定;时而如云中仙鹤,舒展翱翔;时而如流水绕石,无孔不入。他的移动轨迹充满了不可预测的美感,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拳锋最盛之处。
与此同时,他双掌翻飞如蝶舞花丛,招式看似轻柔曼妙,不带丝毫杀气,却蕴含着极高的武学智慧。或拍——掌缘带起柔韧气劲,轻轻拍在拳影侧面,以巧劲引偏其方向;或引——掌心产生微妙吸力,将袭来的拳劲稍稍带偏轨迹,使其相互碰撞抵消;或拂——五指如拂尘,扫过拳风,将其凌厉之气拂散几分;或按——掌心吞吐气劲,在身前形成短暂而坚韧的小型气墙,阻滞拳势片刻。他的掌法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危机,每每于不可能处创造出闪转腾挪的空间。
不仅如此,林安南在闪避格挡之余,指尖、掌缘不时带起一缕缕凝练如针、细若游丝却又锐利无比的凝练气劲,如同灵蛇出洞,无声无息地刺向萧不义拳势转换间那稍纵即逝的空隙,或是其身形移动时气机衔接的薄弱之处。这些气劲虽不足以造成重创,却逼得萧不义不得不分心回防、调整姿态,攻势为之一缓再缓,无法形成连绵不绝的压迫。
两人身法越来越快,到了后来,在普通士卒眼中,只能看到一团青影与一团灰影在漫天金色拳影与淡青气旋中高速纠缠、碰撞、分离,再碰撞!拳掌交错间,真气与引动的天地元气不断激烈碰撞、湮灭、激荡、再生。
以他们为中心,方圆十数丈内,气流彻底紊乱,形成无数大小不一的漩涡与乱流,呼啸尖啸。飞沙走石被卷起,却又在靠近战圈中心时被更狂暴的力量绞成更细的粉末。坚硬的青石地面早已面目全非,不断被逸散的气劲刻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纵横交错的裂痕,如同被无形的巨兽利爪反复撕扯抓挠。偶尔拳掌真正实打实地交击在一起,发出的并非清脆的金铁之声,而是沉闷如九天闷雷滚滚、又似巨木撞击古钟的“砰砰”巨响,声浪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震得数十丈外观战的将士们耳膜嗡嗡作响,气血翻腾,意志不坚者甚至头晕目眩,几欲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