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满和传贵请教完王德正,回去的时候遇到了王方氏。
王方氏看到他们提着这些东西,就好奇的问:“你们拿这些东西,是干什么去的?”
王德满说:“哦,刚刚原本是准备让传贵给二哥拜师的,这带的是拜师的礼,结果二哥没答应,所以我们就带回来了。”
王方氏一听,顿时就板起了脸:“怎么回事?这样大的事他就不愿意帮个忙?你让他当个师傅怎么了?亲兄弟的孩子他都不教,他难道想便宜外人吗?
他家初一才多大点,以后再学不行吗?你先别回去,我带你再去跟他说说,我就不信了……”
“哎,娘、娘!”王德满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半截话,把娘惹生气了,这要是冲回去给二哥说一顿,那真是惨了。
他马上就把东西放下,然后拦住亲娘说:“娘诶,你听我说完,二哥说拜不了师,但是你看,这给传贵的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心得,二哥没要东西,这些法子都直接给了的。”
听到这里王方氏才消了气,然后冷静说道:“那还差不多。”
这一惊一乍传贵都晕了,他觉得奶奶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看到自己手里拿着的二伯给的写作心得,居然一副本来应该这样子的表情,一点都没有欣慰或开心的意思。
但他来不及细想,王方氏拎着那只鸡将绳子一扯,又丢回他家鸡窝里,然后说:“就算是办事也用不着这些,你好意思拿,他也好意思收?”
传贵心想,既然是拜师,都说师傅就和父亲一样,这点东西有什么不行的,只不过是还没拜成罢了。
说起来他总觉得二叔说话太过谦虚了,明明写话本子挣的钱都够一家人吃用了,还天天在外面跑。
要是自己能挣上和二伯一样的钱,就绝不在外面多走一步路,多种一棵菜,更别说四处卖菜了,真是和文人不相干啊。
拿了心得的传贵研究了起来,他的第一册修改后感觉好像比第一版本要好多了,然后他拿着这个,去了掌柜那里试试水。
掌柜看完就说:“您这是写了第一册,后面打算还有几册呢?长贵比了个三,后面又多伸出了一根手指,应该还有四册吧。”
“好,按照您说的那一共有五册,不过我觉得接下来应该能猜到你会写什么,好像不够精彩,让人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要不您再参详参详?”
传贵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对方说的话一定是好听的委婉的,但如果说换成直话可能就没那么悦耳了,于是他回去的时候有些颓废,但转头一看,这家书铺他没来过。
传贵鼓起勇气又进去给别人看一眼,结果这个小铺子的掌柜评价就是过不了,既无法做手抄版,也不会做印刷版。
“当然如果客人愿意出钱,我们也能帮着印。”
这话说的,传贵觉得自己要是有印书的钱,就不会写书了好吗?
他的目的是挣钱,不是花钱呀。
但随后一想,这世界上肯定有人不差钱,然后想出书,这个时候拿着书去找书铺印都还要倒找钱。
这一次出师不利,回去他又在想别的话本子,再次改动又觉得四不像。
于氏不明白,儿子每天唉声叹气的干什么,王德满也时不时来问进度,催的有点紧,传贵很不喜欢这种追债的询问和试探。
有一天夫妻两个又在门口打听的时候,传贵发了一场脾气,让他们不要再跟着自己,这些东西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好的。
这时王方氏听见了声音上门说:“这是在吵什么?这么大声音,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声音大,你在吼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传贵一听就很委屈,把近日来爹妈老是打探消息的行为说出来,说自己简直跟个犯人一样,总是被看着,最后说自己卡住了,写不下去,感觉越改越难看。
王方氏思量了一下,说:“这不对呀。你之前没去找你二伯拜师的时候,自己写的还能卖钱,你找了你二伯拜师没拜成。
他给了你几张纸,你照着他的写,却越写越坏,还写不下去,莫不是他写的假的,专门骗你的吧,反而把你害了。”
此话一说,于氏惊呆了:“不会吧?二哥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这是怎么能在纸上让儿子学坏的呢?
德满说:“我不信,我也看过的没什么不好的,怎么就说是二哥的错呢?
写不出来就写不出来呗,家里还有地,又不是不能种地的。”
王方氏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写第一本,第二本写不出来,但她直觉就是肯定是老二嫉妒传贵写出来了。
他在这个家里不再是独一份的卖话本子的,所以在上面写假的消息让传贵摸不着头脑。
传贵也懒得和什么都不懂的奶奶解释,于是说:“奶奶你别管了,我心情不好,懒得跟你说这么多了。
跟二伯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事,我书还是读少了,编不出新鲜东西来,等我再多看几本再说。”
说着他自己进去把房门关上,不知道是在写东西还是在玩,但是德满和于氏已经不敢再在门口望动静了。
王方氏自己背着手回去。
堂屋门口正坐着王世河,他也听到动静了,等王方氏回来就问:“老三家怎么了?是谁在吼?”
王方氏说:“传贵和他爹顶了两句嘴,他爹老来烦他,就把他惹恼了。”
王世河却说:“德满怎么着他了,说什么烦着他了,再怎么烦也是亲爹,吼这么大声?不讲礼的家伙。”
王方氏听不得儿子被骂,也听不得孙子被骂,于是就把老二推出来:还不都是德正的错。”
“德正,这跟德正有什么关系?”王世河听不明白。
王方氏接着说:“本来这孩子写东西写的好好的,德满非要拉着他去给老二拜师学艺,这老二也没有答应收徒,就给了他几张纸片子,说是他写作的心得。
谁知道这孩子看了,回去之后就写不出东西来了。他爹妈老问他写没写出来,这三个人就吵起来。还不是德正的错?”
王世河一听就知道里面有假话,然后说:“胡说,老二写了几张纸,传贵一看就写不出东西来了。
不知道以为老二写的是符纸,把他降住了呢。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传贵自己不想写或写不出来,而是老二要害他的?
老二做什么要害他?还几张纸就把人降住了,我怎么就不信呢?老二有这个本事早就当神算子发财了。”
“这老大跟传学不知道去了多少趟,拿了多少张纸回来,从来没说学不进去,看不进去的!”
就因为这两人吵吵,传学也拿着纸出来了:“爷奶,二叔给是这几张吧,您看看是不是?”
王世河没见过,王方氏也只见过纸,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于是说:“不知道,我又不认字。”
王世河于是说:“传学,那你给我念念,这上面写的是几个意思?”
“话本子,要写题材,主角是名字家庭背景和他的性格,为人处事的方法。开头怎么写,结尾怎么写……”
其实纸上写的很简单,但是传学照着念老人家也听不懂,所以还需要自己一个一个的解释。
传学说完之后,其实老两口也没多大反应,王世河听完说:“这说的很好啊,到底哪碍着传贵了,他听完这个就写不下去,我是不信的。”
王方氏大概也听懂了一点,这是教人讲故事的,只可惜她不想拉人出来对质,就没做声。
好在德满在院子里搓绳的时候,传学看到就提了几句:“三叔,奶奶说二叔给了你几张纸,跟我这是一样的吗?”
德满看了传学的几张纸,说:“跟你这差不多,就是中间又添了几句不一样的,其他都是一样,那应该是他新写的心得吧。”
“奶奶说二叔的几张纸把传贵给害了,我心想应该不是真的。”
德满把纸还给传学,说:“嗨,你别听你奶奶胡说,她懂什么?别冤枉了你二叔。”
不过德满也意识到要劝劝老娘了,不然到时候出去说,人家听了要笑死。
后面传贵又写了一个短本,另外一个书铺买了做了手抄本,价格比上一个书库要少一点,但好歹卖出去了。
他又重拾了一点信心,但是传贵从新铺子掌柜这里获得了一点消息,据说省城有人在招学生。
一个月的,三个月的都有,教人怎么写话本子,但是收费很高。
据说一旦学会,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传贵非常心动,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于是传贵仔细询问掌柜,结果那位掌柜说:“我都是在府城听人说的,连在哪开我都不知道。像咱们这儿的人要去一趟府城,来回车费都得不少,你这又是何必呢?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骗子,万一他说他在京城写的挣了多少钱,但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若是冒名顶替的呢,谁知道啊?”
掌柜的跟他说闲话,只是聊随便聊两句,谁知道这孩子还当真了。
万一他真的倾家荡产的去府城,找老师学最后就没有挣到钱,这回来还不得把自己活劈了。
于是掌柜又劝这个冲动的少年说:“我跟你讲,府城我都是去过的,从来没有听说哪个文人,是靠教别人写话本子出名的,也没有看过谁是靠这个挣钱的。
你有自己写话本子的本事,就慢慢钻研,慢慢摸索,时间久了自然融会贯通。就算你找到了师傅,别人写的跟你的风格也不一定一样,到时候你自己的忘了,别人的也没学会,这真的是四不像。”
也就是这句话传贵给劝住了,不然他高低回去得找父母要钱,就算父母没钱,他也会找人借的。
就在传贵钻研话本子的时候,他又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就是在另外一个书铺发现的新世界。
起初他带了一本回去,跟其他的话本子放在一起,然后关在房间里偷偷看的,满脸通红。
传贵心想书铺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但随后一想,既然有人要看,自然也会有人卖。
他回忆起伙计对自己奇怪的笑容,他就知道这事情不简单,于是看完一本之后又去,又拿了几本,越看越入迷。
晚上还做梦,看的人口干舌燥的。
原本他劝自己不要再看了,但是总忍不住想起来,传贵就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写出来的。
伙计看他来的次数多,于是和他说:“都是男人嘛,血气方刚的,自然会有这些。只不过这事不好摆在明面上,书铺应该都卖,只不过明处不会放出来,但只有那些明确的想看的客人跟我们说,我们才去拿。”
传贵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问的“除了这还有别的吗?”,原来被伙计误会了。
他原本只是想来不同的书铺看一看,有没有新的不一样的话本子,谁知道就进了这条道。
但听说这个很受欢迎,他就好奇:“那你们这些本子都是谁写的呢?全是府城京城来的吗?这个县城有人写吗?”
伙计想了想:“你还别说,这都是府城进来的,咱们县城好像没什么人写话本子,更别说是写这种了。你看这个租金比较另外一本高一些,就是因为除了有字,还有图。
但是这个图跟这字不是同一人弄出来的,写字的人负责写字,画画的人负责作画,是两个人的工钱,所以要加钱。”
传贵脑海中冒出了自己既写字又画画的场面,但是这事得细细斟酌,自己还是个孩子,还没成家。
再说了,这几本自己看着也单调,真要写也写不出来,比这个更好的。
因为德满总是随机和儿子交流最近看的话本子,但是这段时间儿子总是一个人关在屋里看。
王德满就觉得奇怪,于是有一天悄悄进去,就发现了他床上的东西,打开一看居然是一页画。
哎呦,他马上就给扔地上了,随后观察四周没有人又捡起来。